【云水】榛子,在故乡最美的山色里歌唱(散文)
秋风一夜,山的颜色变得五彩斑斓,这里一抹黄那里一抹红鲜艳无比,当然,依然有绿也有褐色墨绿与枯黄在其间,也是异常的靓丽,没有丝毫的灰暗,处处都是鲜艳色彩。那么野果子呢,红的黄的玛瑙一样挂满了枝头,空气中飘着果子的清香,最是一种淡淡的清香在秋风里忽隐忽现,让我迷醉,那就是榛子,毫无疑问,它也成熟了。
谁都知道世界四大坚果是榛子、核桃、杏仁和腰果,而作为四大坚果之一的榛子,据说,其生长环境还是尤为挑剔的。榛子一般偏爱温带或寒温带的山林地带,喜欢阳光雨露恰到好处的土地,尤其喜欢湿润通气的山林气候,朝阳的山坡,雨露滋润的丛林。
我的故乡具备这优良的条件,雨水充足,气候舒爽。虽然严冬寒冷,冰天雪地,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切。但,春风吹来,冰河开化,大地一片葱翠,百花竞相开放,河水日夜欢唱。无法想象的事实,就是榛子,在春夏之季里,确实很适在我们的故土上生长的。看看吧,故乡的山林间,山坡上树林边,灌木丛中,一丛丛的榛子树静静地生长,年复一年,将根深深扎入大地,吸收着山林河流大自然与日月的精华。
秋风一起,母亲欢喜起来,就说:秋风呀,这是来先来预告着,榛子仁成熟了,催着咱们快快进山吧,赶紧的吧,去采榛子吧。
站在山坡上,山风习习,秋色浓郁,山色美得那叫一个沉醉。但见,这里一抹抹墨绿,那里一片片火红,山风吹过,呼啦啦的枝枝叶叶,好似绚丽的花朵一样,摇曳在风里,五彩斑斓,除了醉人,就是醉人。难道山也醉了吗?竟然这般的色彩绚烂,张扬着,炫耀着。
我屏住呼吸,好似担心把美丽的山色吵闹醒,就这样很好,这才是秋天山林的模样,就是毫无遮拦,就是如此张扬,穿上五彩缤纷的衣衫,醉卧在山里林间。走到半山腰,我努力地往灌木丛中张望着,那么一眼,我就大喊大叫着:哇,榛子,那一定是榛子,看看,看看——
我用我的小手指着,要母亲快看看,母亲早已看见了,还有一起来的人们,呼啦啦,就扑了过去。我本来,还想整几句词儿的,抒发一下秋天里山里榛子挂满枝头美丽景色的。可是,看到人们一个个急不可耐的样子,也顾不得什么了,提起篮子,呼呼啦啦跟着一群采榛子的人们,磕磕绊绊地跟了过去。
秋风里,一缕缕的榛子成熟的清香,直往肺腑里袭入。漫山遍野的榛子树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金黄色或是浓绿色的榛子包衣里包裹着圆润饱满的榛子,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丰收的喜悦。
要想吃到榛子,并非简单呢,要剥开那层美丽的绿色或黄色的榛子包衣后,露出来带着壳儿的榛子。圆鼓鼓的,坚硬的壳儿,需要小锤子敲,或是专门吃榛子用的钳子才能撬开榛子壳儿,露出香喷喷的榛子仁的。此时的榛子仁还是鲜嫩的,要想吃到更香美的榛子那是要将榛子外边的包衣出掉,在晒干榛子之后,再将榛子放入铁锅里炒一炒,才算大功告成,开心去吃好了。
小时候的家,住在山里,这是母亲父亲和哥哥们最喜欢的地方。母亲喜欢山里的各种山货,什么蘑菇木耳各种野菜都喜欢得要命似的。从春天开始采野菜一直到秋天采山货,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最喜欢采的就是榛子。而父亲和哥哥喜欢那一条河,从春天到秋天甚者到了冬天也不忘了去河边垂钓,是的,尽管冬天,冰天雪地,父亲和哥哥们砸开冰窟窿,照样冬钓,依旧可以钓到鲜美的鱼儿。
我呢,喜欢山里的野花,喜欢去河边采野花或是山里去采。就算是到了秋天,依旧有也花在盛开的。尤其是,到了榛子熟了的时候,漫山的野菊花也在盛开。
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我刚好是周末,我打算跟着母亲进山,母亲说要去采榛子。每到这种时候,山里的榛子就好似在向着村庄里的母亲们招手似的:来吧,快来吧,我们成熟了,把我们采回家吧。
母亲们准备好布袋子柳筐子镰刀绳子,穿着也要严谨些,长袖长裤,都是厚布做的劳动时穿得服装,也总是麻绳子将裤脚扎好,再就是围上鲜艳的头巾,红的蓝的黄的也好似花朵一样。一个个欢天喜地地集结在一起,也有女孩儿或是男孩儿们还有父亲们也都相互叫着集结着,三五一群七八人一帮,有的坐着我们连队里的拖拉机或是牛车马车的,有的自己骑着自行车的。都向着山林进发,有向东的,去曙光林场的,有向南去南山。还有的去我们连队后面的北大河的也有去西面进出的小山包的。
这一听你就知道了吧,我家住在山里,四面环山呢。
秋天,我们东北的大山里最美的季节,也是我最喜欢最爱的季节。不用说到山里去,就是前后院子里的果子也红艳艳地挂在树枝上,随着秋风在摇曳呢,沙果李子梨子红的黄的晃得人儿心醉醉的。那么山里就更是令人陶醉了,什么山梨山葡萄,山梨挂在枝头随着秋风在吟唱着。
那么榛子更是不会错过这美丽季节的,虽然它自己很低调,就算是成熟了,也包在绿绿的一层包衣里,低着头在秋风里轻轻摇呀摇的。可是,它的名声早已穿得很远了,不仅我们自己连队里的人们成群结队为了采榛子往山里跑,还有十里八乡的人们也都往我们这里的山林而来。最是那些城里人,也包装打扮得与我们连队的人没什么两样,也是提着篮子拿着镰刀的进山了。
连队里的人看到,就热情地打招呼:来了——
“嗯,来了,嘿嘿,山里住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呢,真好呀。”“还是城里住着好嘞。宽宽的马路,高高的楼房,气派嘞。”
“气派啥用?山里的山货采着,多实惠。呵呵。”
“嗯,也是嘞,咱们普通老百姓,图得不就是一个实惠,安安宁宁的日子吗?”
山里人城里人见面相互夸着对方的住处,挺有意思的。
我早早将自己装备一下,拿好了镰刀和布口袋,提起柳条篮子。母亲将我的布口袋夺下来,说:篮子能采满,就不错了,不用带口袋了。
我知道,我前几次进山不仅什么也没采到,还拖了母亲的后腿。那时,我才只有七八岁吧,母亲进山,我就要去,母亲不依我去的,我就跟在母亲后面追着母亲的自行车边跑边哭,那时还有奶奶,奶奶就数落母亲,要她带上我,不要惹得孩子哭闹,还说:山里孩子,就山里养法,从小也就该去山里,天天去,那才是最好的,待在家里,算什么山里孩子。
一次又一次,终于有一次母亲将我抱到自行车上,带进了山。儿时的世界从山打开了,我不仅喜欢上了山,也偏爱这故乡的山山水水。第一次见到了山,我的心儿呀,好似小鸟儿一样,要歌唱要飞起来。也第一次听到了山也在歌唱,那领唱的就是榛子,在秋色秋风里摇曳着,轻轻歌唱着。
看看吧,山里的树木一棵棵有一棵棵,望也望不到边。看看吧,山里的野草一片片又一片片,随着风儿在摇摆着,还有我喜欢的野菊花,一片片紫色的黄色的开得那么自然,颜色从来没有这样新鲜。
尤其是,看到了榛子,原来长在树枝上,是这个样子的,那些榛子的树木,叫榛树,一棵棵不是高大的要顶破天似的,而是,很低矮的,一片片长在山坡或是大山深处。
我心里美滋滋的,跟在母亲身后,可是,我走不动,根本走不动,只好要母亲背着我,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我,采榛子就会慢下来,也没法再去更远的地方寻找榛子树了。于是,母亲就把我放在一片大树下,说:一定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千万别乱走,母亲答应我很快就回来的。
开始,我坐在树下,也没有觉得什么,这看看那望望,心里蛮高兴的。忽然,我又抬头时,看到了树上的树叶在动,在不停地动,仔细一看,才看清了,是毛毛虫,挂在树叶上,我最怕毛毛虫的,当时就吓得捂住眼睛,大哭起来,母亲听到了我的哭声,以为发生了什么,难道,遇见野兽了?黑瞎子还是狼?
母亲只觉得脑子忽悠一下子险些昏倒,立刻向我这边奔来。
看见我并没有遇见什么野兽,而是,被一只只毛毛虫吓得大哭大叫,母亲也就被我气笑了,说:毛毛虫,有什么可怕的,还以为遇上了大老虎呢?
母亲说我要多出来锻炼锻炼就不再害怕了,胆子也就会慢慢变大了,咱们山里的娃娃,就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哪里会被几只虫子吓住,说出去,还不叫人笑话呀。于是,母亲觉得还是奶奶说得对,就该要孩子早早进山,山里孩子,就该如此。
自此,母亲一改从前的做法,不再把我留在家里,只要是进山就会带上我,随我跟着去玩还是采点什么,只要没弄伤自己,也没被什么吓到,就好。
母亲说,咱们是山里孩子,就该抗摔打,没有骄娇二气,面对困难,只会流汗,不会流眼泪的,因为山的孩子,没有眼泪可流淌嘞。
长大了,再回首那段山里日子,更是美丽的满脑子的色彩,说也说不完,说也说不够的。读书了,识字了,再捧起书来,读一读在古老的《诗经·简兮》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忽然发现,平常的榛子,早早就被人写进了诗词里,反反复复吟诵了三千年多了呢。
诗词里的文字要我有了古老的认知的同时,也令我对植物之美,不仅展现了榛子这一美味食物的古老认知,更巧妙地以植物之美来比兴舞者之美,象征着自然与人文的和谐美,那寓意可谓是深远呢。
捧着诗词反复读着,眼前就会出现一树树榛子,翠绿的包衣里轻轻吟唱着,漫山遍野到处都是。那不是别处,而是,我的故乡,那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人儿,都一一重现在眼前。
而我,始终不忘的是我是山里的孩子,抗摔打,不娇气,挫折困难面前,从不会气馁,从来不会流眼泪,只会流汗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