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璞】生命的交融(散文)
一
大自然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我们的心弦。
一场秋雨一场凉,万千彩蝶从树上纷纷落下,铺满了红色的跑道,听闻你的脚步声,它们扇动着美丽的翅膀,飞起来,又轻飘飘地落在你的脚下。像电影的慢镜头,轻柔、缓慢、飘逸。那一刻,你会心头为之一震,它们的生命渺若尘粒,却绽放金色光芒,在生命的尽头,依然为自己的人生添彩增韵,它们的身体像被拓扑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纹理脉络清晰,纤细若绢丝,空灵如蝉翼,柔美似花仙子。
世界因它们而美丽,生活因它们而精彩,就连我们的脚下都是变幻旖旎的风景,那还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们前进的步伐呢?
望远方,铁栅栏和高墙上的爬山虎,肆意绽放热情,随心书写大爱,让冰冷的铁和砖不仅有了温度,还深藏诗情画意的美。
尤其是长长的诗词画廊,一夜间被红色的爬山虎赋予温馨浪漫的色彩,如点睛之笔,嵌入诗词的世界,用红颜刚唤醒旧梦,又醉了今朝。与其说是一种背景陪衬,更不如说是一种水乳交融。画赋诗,诗生花,不知是谁点缀了谁的人生。就如月亮和星星,是月光温柔了星星的心灵,还是星星闪烁了月亮的眼睛。
美的事物总是相互渗透,彼此成就。
仰头看,树有多高,爬山虎就有多高,它把自己红色的血液注入古树干枯的身体,缠绕在坚韧的身躯,绝对不是浅显意义上的势利攀缘,而是一种生命的相依相偎,彰显出一种温柔的活力,一种大自然的休戚与共。令人敬畏,心生震慑。
一棵小树的红叶与芦苇更是交织在一起,它那修长的叶子,笔挺的身躯,满头洁白的芦花。远远望去,像一道金色屏障,守护着脸上写满秋霜的红叶,它用毛茸茸的双手轻抚红叶的面颊,随风起舞,摇曳生姿,上演了一场梦幻般的“秋之恋”。
沿湖漫步,秋水共长天一色,因杨柳的倒影,残荷的风韵,莲蓬的写意,藕丝的缠绵,芦苇的荡漾,野鸭的嬉戏,垂钓的孤寂,它们共同演绎了一幅秋天的童话,湖面从此泛起涟漪。
二
邻里情,更需要一场生命的渗透与交融。
她个头好高,长发披肩,穿着一件米色的长风衣,走路带风似的,还扭动着小蛮腰,风衣的衣角飘起来了,露出那条细长的黑色阔腿裤,右手腕挎着香奈儿的新款深咖色小包,脚底一双铮亮的黑皮鞋,细长的鞋跟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嘎噔嘎噔作响,她随手往垃圾桶扔了一个空纸盒子,臂弯画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盒子却当啷掉在了地上,打破了寂静的早晨。
一位老奶奶穿着红色上衣,胳膊上套着蓝色的袖套,头上戴着一顶褪了色的粉色帽子,穿着一条肥大的牛仔裤,上面绣着几朵大红花,特别显眼。脚上的鞋穿久了已然分不清底色。
她从墙角的一把三条腿的豆青色铁凳上站起来,习惯性地走上前把小区的大门关上。
高个子美女捏着嗓子喊:“喂,别,别锁门。”老奶奶似乎没听见,依旧把长长的铁棒,慢慢地很费力地插进了插销里。
美女悻悻地,嘴里骂骂咧咧,扭着屁股去开大门。
然后,又一步三扭地返回来,摁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一辆白色的吉普车的车门被打开了。她把长风衣用手一撩,露出修长的细腿,右腿一抬,坐在驾驶座上,长发一甩,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还按了几声喇叭。
原来是老奶奶挡住了她的去路,老奶奶的手里拿着一个刚刚从地上捡起的空纸盒子。她正要低头往家里走,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迈出的脚又退回去了。
高个子美女,摇下玻璃,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一踩油门,向大门外疾驰而去。
老奶奶的耳朵虽然有点不好使,但眼神好得很,她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大约一分钟,随手把空盒子放到地上,驮着背,向大门口走去。她仰着头,先把右面的大门拉回来,又蹒跚着脚步去拉左面的门,两扇门嘎吱嘎吱走到一起。她再把铁棍使劲往插销里插,大门由于年久失修,已经锈迹斑斑。手在用力,她的嘴角也在抽动,可是还是使不上劲。正当她要重新抽出铁棍,换一种方式时,一位黑衣大哥正好从外面回来了。他说:“阿姨,我来吧。”不愧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汉,他毫不费力地将门栓拉上。
老奶奶笑着说:“谢谢,小伙子。”然后慢慢取上她的空盒子回去了。
其实,老奶奶是小区的守护者,她虽然穿着破烂,给人一种脏兮兮的感觉,还总是把手伸进垃圾桶里,捡拾人们丢弃的空盒子和塑料瓶,她的门前堆了好多废品,但她手里时不时拿着一把扫帚,看到树叶落了一地,或者人们把垃圾丢在外面,她总会打扫得干干净净。没事时,就坐在那个冰凉的凳子上,无论刮风下雨,一看到有人进出,她就去开门关门,总是坚守自己的阵地。
我每次进出,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回敬一份礼貌的笑靥。
住在老奶奶对面的老爷爷出来了,他个子有一米八,头发稀疏。每天一大早就开始打理他的菜园子,园子不大,却装下了老爷爷的全部。虽是方寸之地,却藏着他的内心世界,藏着他所有的快乐。
铁栅栏里面种着葡萄、辣椒、油菜、香菜、白菜、茄子、黄瓜,还有色彩斑斓的花儿,简直就是一座精神乐园。
他除了负责自己的“一亩二分地”,还帮邻居照看园子。他说老邻居是一位财政厅退休的老干部,由于身体原因,被女儿接到了外地,偶尔回来住些日子。邻居的园子里也是丰富多彩,有葡萄架、三角梅和各种蔬菜。他把葡萄都用纸袋套住,一来可以不受风吹雨打,二来葡萄熟透了,不容易掉落地上。他像打理自己的园子一样,精心呵护,每一片叶子、每一瓣花、每一个果实都浸润着老爷爷的汗水和爱,就像他们邻居多年的感情,历经岁月的陈酿,越品越醇,越久越香。
我喜欢拍照,所以就驻足在老爷爷的园子旁,一会儿拍上架的莲豆花,紫色、粉色、白色的,小巧玲珑,很精致。还有对头莲,橘红色的,两朵,像野百合一样美得娇艳、动人、耀眼。
有一次,我看到地上有一只飞蛾,身体是灰褐色的,特别高雅美丽。我就蹲下身子,甚至坐在了地上,我的专注吸引了老奶奶。她好奇地问:“姑娘,你在干嘛?”我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然后把手指向那只想飞又飞不起来的飞蛾,老奶奶也下意识地蹲下了,看着眼前的那只飞蛾,扑腾着翅膀,累了,飞不动了。最后,那只飞蛾停在了一辆小车的车轮上,或许是生命的本能,让它挣扎着往上飞,终于飞到了车轮的上半部分,飞不动了。我有点伤感,是不是自己追着飞蛾,让它累坏了,老奶奶说:“姑娘,你说人老了,是不是也和这只飞蛾一样,飞不动了,也想飞。最后只能在生命线上挣扎。”我默默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回答老奶奶:“其实,生命的快乐与否,自己说了算,静和动只是两种不同的生命状态而已。”我们对视了一下,都笑了,望着一动不动的飞蛾,相信它休憩一会儿,还会飞往它喜欢的地方。
我正要进楼道,老爷爷说:“姑娘,这里生菜很多,还有黄瓜,你拿去吃,我一个人吃不了,都坏了,怪可惜的。”好几次,老爷爷都这么说,我说:“谢谢大爷,您留着自己吃吧,您出去买菜不方便。”但我心里那种由衷的感激,一直藏在心灵最深处。
葡萄熟了,我好想拍几张紫色葡萄的照片。正好老爷爷又在打理园子。他说:“你进来拍吧。”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拍着,这不仅是老爷爷的菜园子,也成了我的一个精神乐园,总会带给我沉浸式的享受,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那一串串绿色的葡萄像珍珠垂挂下来,令人垂涎欲滴。紫色的葡萄更是诱人,像成熟的少妇,内敛却魅力无限。正当我不断地调焦,把每一串都拍成理想的大片。老爷爷摘下一串紫色的葡萄,色泽鲜亮,造型美观,嫩嫩滑滑。他说:“姑娘,你拿去吃吧,我一个老头子真的吃不了,过几天熟透了掉到地上,我一年的辛苦也浪费了。”我如果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于是就用双手接住,说了好几声谢谢。我一只手拿着葡萄,另一只手继续定格美景。不小心,葡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像一个个离开家的孩子,跑得到处都是。我于是心疼地去寻找,一颗一颗,像捡拾宝贝一样。只因,那是来自一个邻居的爱心,那不仅仅是一串葡萄,那更是一份邻里之间的爱。
最后,当我用手捧着一串不太完美的葡萄回到家,我让女儿尝尝,这是纯绿色食品,是一位老爷爷赠与的爱。她感激地笑了,葡萄入口便是甜甜的味道,仿佛整个秋天都是甜的,整个世界都是暖的。
一天早晨,一个时髦的大姐,刚从外面回来,我正要出去锻炼,就急着喊,“姐,麻烦你别关门,我没有门禁卡。”时髦大姐连头也没抬,重重的关上了门,嘴里还低咕:“没门禁卡就别从别人家的小区走。”我只好呆呆地站在门口等,不一会儿,一个小男孩过来了,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又从背上的书包里掏门禁卡,我赶紧去帮忙,把袋子接过来,开完门,我又帮小男孩把钥匙包放进书包,拉上拉链。我笑着说:“谢谢小帅哥,多亏你,阿姨才能走个近路。”同时,小男孩也说:“谢谢阿姨。”
我看着小男孩远去的背影,显得那么高大,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笑得那么灿烂。我更是温暖如春,加快了脚步,去往公园的方向,开启了一天的快乐时光。
三
同一片屋檐下,我们都需要一把打开心灵之锁的钥匙,锁才会永不生锈。
当我拎着一大袋菜,准备中午吃涮羊肉,才发现自己拿错了钥匙。等女儿回来,才知道她也没拿钥匙。只好给开锁公司打电话,新邻居家的门始终紧闭着,我和女儿蹲在地上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女儿饥饿感袭来,又困又累,终于等来了开锁公司的工作人员。人家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打开了房门。
让我不觉怀念起旧邻居来,那是十多年前的冬天,已经深夜一点多了,我给女儿刚刚过完十二岁生日,我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才发现自己没拿钥匙。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邻居,她穿着睡衣,问我什么情况,我说,忘记拿钥匙了,女儿可能睡得太沉了,没惊醒。姐姐于是把我领进她们家,接纳了一个被锁在门外的人。她还给我准备了新的被子,让我有一种家的感觉。其实,我们一直相处得特别好,有好的东西准要给彼此分享。
虽然现在我们早已不是邻居,但友情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结下了丰硕的果实。去年,当她听说我生病了,她给我转来钱,让我买补品,时不时发来问候,那种关爱足以让我感动一生。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门扉轻启,笑语盈盈,每一声问候就像晨曦里的一道光,点亮生活,温暖人生。每一次热心的帮助,每一次理解和包容,每一次生命的交融,都是生活的温度,更是一道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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