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忆】花红果(散文)
我五姥姥家的庭院大,前后园子也大,庭院里园子里栽满了树,桃树李子树等都有,我最喜欢的就是那几棵花红果树。
花红果树春季里一层雪白色的小花儿,玲珑小巧,精致得很,在春风里小小的蝶儿一样,欲飞的样子,很是招人喜欢。等到花儿落了,一层的小青果子,一颗颗掩藏在茂密的枝枝叶叶下,好似小指头顶那般大,再到了果子成熟时,前园子后园子再加上当庭的那棵花红果树,一树树的红,红玛瑙儿似的一颗颗晶莹剔透、鲜艳欲滴的,令人怎么看怎么沉醉呢。
我的几个姥姥都喜欢去五姥姥家玩耍,五姥姥人好,对谁都热情大方,无论孩子大人都热情相待的,只要去她家里,不是茶就是萝卜。最是花红果子,红红的一大捧捧给你,那可是从来不缺少的,从红了的那一天起,就摘着给人吃呀吃的。
可是,也不知道为啥,我总是听我三姥姥和六妗子对我姥姥前邻住着的五姥姥说:不该呀,你真是不该的,他小顺子有本家叔叔大爷的,至少还有他奶奶嘞,你接了来,不是正理呐。
那么正理又是什么呢?我听了姥姥和妗子们的话,总想问一句,但是,话到口边,也没有问。因为我也住在姥姥家,何况我还是个孩子,说话也是没有什么分量的,不被人重视的。不一样的是我有父母,不过是住在姥姥家读书,暂时的,并且呀,母亲答应我,读完一个学期,就转学,回到离家近的县城去读书的。
而小顺子没有父母了,他要住在姥姥家长大的,他愿意不愿意,都得住下去,不然又能去哪里呢?因为,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小顺子姥姥,也就是五姥姥和我姥姥说过的,说小顺子家里没有人了,叔叔大爷竟然也没有。小顺子爹没有兄弟的,唯一的奶奶一直身体不好,听说不久前,也过世了。还有一个姑姑,又嫁得远,根本指望不上的。
小顺子,住在五姥姥家,最不高兴的好似花妗子也就是五姥姥二儿媳妇,我叫她花妗子的,再就是老四家的四妗子。因为五姥姥的大儿子出门在外,三儿子县城里教书,也在外面,老五媳妇还没有过门,最数五舅舅对小顺子好,也投脾气。那时候老五与小顺子娘芬儿最要好的,姐弟感情很深厚呢,芬儿排行老四,下面有老四老五两个弟弟的,她在五叔上面,比老五大。
小时候,芬儿总是带着老五这里玩耍那里玩耍,老五是芬儿一天天看大的,也是芬儿背大的。谁想到芬儿遭此不测,婚后,一直不幸福的。因为嫁的人家条件不好,芬儿没日没夜地劳作,不幸的是芬儿丈夫的身体也不好,常年吃药,芬儿里里外外操劳,积劳成疾,婚后不久就染上了重病,没几年夫妻两个相继过世了。小顺子还没成人,他的父母就撒手人寰了,留下小顺子一个,没爹没娘的,真是命苦得很。
而,花妗子却说:那小顺子是扫把星降世的,先是妨爹又妨娘的,不能留在身边的,送得越远,亲戚门才不遭殃,最好送到天边,才越好的。
幸亏有五姥姥袒护着,再就是五舅舅对小顺子也好着呢。还有五舅舅的未婚妻小荷,她对小顺子也好得很呢。
每次,五姥姥听了花妗子的话,都认为那是胡言乱语,理也不理的,她说家里自己还是做得主了的。别的没啥,小顺子吃口饭,只要她在小顺子的姥姥有生之年里,能看着小顺子一天天长大,也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我和小顺子在一个年级上学,都在村子里的小学校读书。那一年,我们读四年级了,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因此,小顺子有什么事儿,喜欢和我说说,我知道了小顺子的许多新事儿的,但是,小顺子要我保密,我就谁也不说。
坐在一棵棵杨树松树白桦树下,或是山梨树山丁子树下,我和小顺子说着话,听他讲着它们那里的风景与人物。它们那边属于偏远山区,山里有花红果子,到处都是,红红的,吃也吃不完的,熟透了,落一地,也没有人去捡的。
我听了好奇极了,原来,他们那边山区,没有路的,什么东西也运不到村外,因此换不回钱来呢。所以呀,人们生活水平总也提高不了。看着好好的山果子,还有种植养殖的牛羊鸡鸭什么的,也是换不回钱来的。
那该咋办呢?
我看着小顺子忽闪着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很是急躁的样子,陷入了沉思。小顺子见我,半天不言不语,就叫着我的名字说:小米,我早已想好了,等我读好了书,长大了,就回村,去带着我们村里人一起干,开山修路,河面上驾起桥来,那时候,多多地栽树多多地种庄稼种经济作物,哈哈,就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
我和小顺子说呀笑呀,聊这儿聊那的,每次,小顺子会从五姥姥家里的树上摘来好多花红果子,我们就边吃边聊着。
小顺子说着他的理想,就问我,我就说我也要去你们村庄,去和你一起修路架桥,把你的家乡建设好。那么现在呢,我们只有好好学习,掌握了知识将来才会干事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才能做个有用的人,为家乡父老出一把子力。
自从那天起,我和小顺子开始卯着劲儿学习,谁也不肯落后。
早上,小顺子早早等我在巷子口,我们要一起去村东头的小学校。因为很快就要放寒假了,我们每天都在紧张地复习,一遍遍地做试题,背课文古诗词或是一些英语单词。
很快就放寒假了,在寒假里,小顺子决定去买花红果子制作糖葫芦。五舅舅开始不同意,担心小顺子太小,去做生意太辛苦,会耽误学习的。可是,小顺子一再央求着五舅舅,他要五舅舅利用晚上或是休息时,制作好糖葫芦,由他拿到集市上去买。
经不住小顺子的软磨硬泡,终于,五舅舅决定要小顺子试一试,用五姥姥的话来说:小孩子,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几天的,大人都坚持不了几天呢。寒冬腊月的,多冷呀,他要去就叫他去,自己个冻回来或是买卖不好做,也就灰心了。去吧,去吧,当是玩吧。
花妗子一听来了兴致:哎呦喂,真是厉害了呀,这么小就要做生意了,还不亏得掉了腚呀?当你姥姥家开钱庄呢?有的本儿给你亏呀?哼。
五姥姥倒是没想到亏不亏的,自家的花红果子,就是搭上点糖也是有限的,能负担起的。几位姥姥得知小顺子要去做买卖,都来劝阻,说:不中嘞,让人看见了,还不说你老五虐待外甥啊?
可是,我五姥姥却觉得,可以一试的,小孩子锻炼一下,也没什么的,只是,这么小的孩子,或许真是受不了那苦的,起早贪黑的,又得算账又得卖货,忙得过来吗?
我就说,还有我呢,我去帮着小顺子一起上集市上去卖糖葫芦,我就不信了,还卖不了糖葫芦?
我姥姥听了,微微笑着:小米你还是歇歇吧,谁去你也不能去的。
为啥?我真是奇了怪了,别人去得,我咋了?我就得去。我睁大着一双眼睛,很是不服地问着姥姥。却听姥姥说:小米,你呀,还不是卖不了,还吃不了?小米,你是不能去的,看看再让你把小顺子的买卖给吃得血本无归。哈哈。几个姥姥听了也都大笑起来,笑得我脸儿都红了,我有那么馋吗?
那个寒假,我和小顺子几乎天天去集市上买花红果糖葫芦,晚上就在灯下做作业,我没有觉得小顺子是外来的,也没有觉得他命不好。像花妗子说得那样,说他命不好,和谁在一起,谁就会遭受厄运。相反,感觉很是快乐,小顺子心底很善良,也很聪明,喜欢帮助人,而且,他总是让自己吃点亏,也不让别人吃亏的。尤其是,他很孝顺,每天,我和他卖完了糖葫芦,他都会给五姥姥花妗子买点好吃的好用的。他给五姥姥买回来一些薄荷糖或是五姥姥爱吃的点心什么的,他要五姥姥分给我的姥姥们吃。花妗子喜欢绣花,他就给花妗子买上些绣花的丝线,花妗子喜欢梳洗打扮,他就给花妗子买扎头绳和粉什么的。
慢慢地,花妗子改变了对小顺子的看法,也对小顺子关心起来,春节时,竟然给小顺子织了一条红围巾呢。鲜艳的大红色,围在小顺子脖子上,肩上扛着一架子的红红的琉璃般晶莹剔透的花红果子的糖葫芦,真是鲜艳夺目,好看极了。
转过年,母亲来接我回去,去了我们那边的一所市里的小学校读书去了。而,小顺子,继续在姥姥村子里读书,要一直读到初中毕业,才能去市里读高中,再去读他理想中的大学呢。他说,他会回去打工赚钱,继续在寒暑假里做一些小买卖或是再大一些。他要学会养活自己,要为姥姥分担一些肩上的重担的。
虽然离开了姥姥村庄,可是,那红红的花红果却总是在我眼前萦绕着。还有姥姥们一个个的慈祥笑脸,再有小顺子,很难忘记,他眼神里的那份坚强与自信,还有他的善良与勤劳憨厚的样子。
那么,小顺子后来的日子,又怎么样了呢?他回到他的家乡了吗?又是否改变了家乡的模样了呢?
想想吧,小顺子,那么小小的年纪的他,肩上就扛起了一串串的花红果糖葫芦,将自己的辛苦与汗水,化成甜甜蜜蜜送到千家万户人的手里。他不怕吃苦不怕受累,在阳光下奔跑,在流汗在忙碌着,想想吧,这样的人的日子,不红红火火的,那才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