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家乡的馍(散文)
在我的家乡东原那块,管馒头叫馍,分白馍和黑馍两种,也叫好面馍和杂面馍。
白馍,就是小麦面的馍,黑馍,就多了,即:柿蒂面馍、甜糠面馍、红薯面馍、玉米面发糕,烙馍等。至于黑馍,虽说吃着味道不是很好,肚子里是没有味道的,他虽然哄不住嘴,可是,在那个饥荒年代,至少可以哄一哄肚子,吃饱了不饿肚子啦。
在我的童年时代,一年到头,白馍只有在逢年过节、夏收大忙季节和家里有了红白喜事才能吃到。可以说一年365天吃黑馍的时间要比吃白馍的时间多得多。
记得夏收季节,生产队都要开仓预借给社员百儿八十斤储备粮小麦,供社员积极投入夏收大忙季节,不饿肚子,与老天爷抢粮。白馍完全是由小麦磨成的面粉做成的,它不但大而圆,还软,通体闪着白色的光亮,不但好看还好吃。
那个年代的夏收季节,吃饭虽说没有什么好菜,可是肚子管不住特别馋吃的嘴,每当母亲将一笼刚出锅的白馍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我不管热气腾腾的白馍烫不烫手,拿到手里掰开就吃。当掰开的白馍拿到嘴边,那股扑鼻的麦香味真是醉人,吃着满脸含着笑意,甚至肚子里的胃都含着喜气。
上世纪七十年代,家乡那块冬天大搞农田基本建设,修大寨田,每个生产队都要起个大灶,生产队长让保管员打开仓库,从机动粮内,弄个三二百斤小麦,淘洗干净后,晾干,拿到村里的加工厂,磨成面粉,交到大灶上,一是让搞农田基本建设社员天天能吃到白馍,二是让吃到白馍的社员,浑身增添使不完的力气,使完成任务的时间能够提前或者超额。
记得有一年,生产队冬天搞农田基本建设,做饭的炊事员晚上将灶上的五个白馍用笼布包着,偷偷拿回了家,让他的老婆孩子享受白馍的滋味。他把集体大灶上的白馍偷回了家,一打开,他的老婆拿着白馍笑着说:“你真能干,还知道家里有老婆孩子。”他的老婆孩子吃着他偷回家的馍,神情都有些骄傲,好像她的丈夫特能干,不下工地干出力活,家里的老婆孩子还能吃到白馍,特有的享受。谁知他的老婆孩子刚吃到嘴里,就被有事找他的生产队长和会计看到了,这种尴尬的局面使他一时没了主意,大张嘴说不出话来。铁面无私的生产队长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当场下了死命令:“你明天下工地干活,为大火做饭的炊事员我另有安排。”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土地分到各家各户经营,吃白馍的问题很快得到解决。吃黑馍的日子结束了,一天三顿饭,顿顿都能吃到白馍了,可以说你想吃几个就吃几个。
说起来刚实行家庭联产责任制那会儿,农村的变化,乡亲们都爱拿吃白馍说事儿,土地各家各户经营好呀,天天都能吃上白馍了,听起来乡亲们的口头语,开口白馍,闭口白馍,好像吃上白馍就是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带来的一个显著标志,一提白馍,社员们都知道生活变化到了一个什么程度。也就是说小山村里的人也可以天天吃白馍了,和那过去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白馍做对比,如今我们每天都在过年。
我孙子在县城上高中那会,每到星期天,他去学校时,都要在家里往学校拿馍,我问他学校灶上的馍不好吃,他说:“家里的馍好吃,不知道咋回事,灶上的馍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我吃不惯。”孙子往学校里带馍,他的同学说:“咱们学校食堂有的是馒头,花卷、豆包,你想吃什么样的馒头都可以买到,何必往学校里带馍?”我孙子说:“你们说得不对,我们东原老家的馍在咱们学校食堂你就吃不到,我在学校食堂,吃了多种多样的馍,怎么也吃不出我们东原老家馍的那种味道。”现在大街上馍铺的馒头太白了,看着让人生疑。它是用机器做成的,样子很好看,也很柔软,但馒头的面里不知道添加了什么样的化学性质的发酵粉和增白剂,吃起来没有面味儿,更谈不上小麦的原香味儿。也许馍铺里的馒头以前是好吃的,现在不怎么好吃了,也许是我自己变了,口味变得挑剔起来了。反正我固执地认为,我们老家的馍味道是独特的,是不可代替的。
东原老家的馍,它独特味道的形成,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它不但是用旱地高筋小麦面做成的;面是用上次蒸馍留下来的面酵发起来的,馍面是靠手工反复搓揉成型的;蒸馍是用烧柴烧大锅蒸熟的。因为坚硬的烧柴能把蒸锅的温度加高,气能打圆,蒸出来的馍喧腾,麦香味充足,吃起来麦香味十足。
我之所以对东原老家的馍享有如此的偏爱,深究起来,也许与我的胃有很大的关系。听母亲讲,我的孩童时代,体弱多病,加上父辈三门头就我一个男丁,特受母亲和伯母、婶娘的偏爱,尽管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家里再缺吃的,他们想尽办法都想让我能吃到白馍。所以,老家的白面馍给我留下的记忆根深蒂固,我对那种味道将终生不忘,并且终生向往。
而今,东原家乡这块在家蒸馍的不多了,甚至有些大的乡村都有一家馍铺,集镇就不用说了,至少也有几家馍铺,一天到晚无论啥时候,随时都可以买到。可是,馍铺里的馍无论多白、多软、里边包的馅多好,都没有家里做的馍味道好。前些年,家里新出锅的馍,晶亮圆润,光洁饱满,散发着柴草特有的清香,吃到嘴里那叫一个麦香味十足啊,好像整个身体回到金麦浪翻滚的田野上。童年的农村生活虽不富裕,却总能吃出花样来,处处充满着无限的乐趣,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