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前的一天，小弟下班回来和我说想吃葱爆肉，让我做给他吃。
　　 冰箱里倒是有一块冷冻的猪里脊肉，但家里一根葱也没了。小弟说他就想吃这口了，但已经很晚了，黑灯瞎火的我和小弟都懒得去超市。小弟就去了外面，功夫不大就拿回来三根葱来，他说墙根就有现成的一捆葱，谁吃不是吃呀！
　　 “墙根那捆葱可是咱们邻居丁奶奶放的呀！你怎么能随便偷拿她老人家的葱呢？”我吼着小弟，并让他马上送回去。并训斥他这是做贼！小弟看我吼他，也上了火对我还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是几根葱吗？拿都拿了，送什么送？邻居之间哪有那么多的事。咱家葱以前不也让人吃过吗？我不送！坚决不送！”
　　 小弟说到我家葱也被人拿过，让我想起那年买的一捆葱。也是这样一个季节，下班回来看到一辆大车上有卖葱的，就顺手买了一捆。在楼下摘干净之后，放在了二楼拐角处的楼台上，寻思风干了之后再拿回家。结果一个礼拜后，我去拿那捆葱时，却发现只剩下了少半捆。葱显然被人动过了，楼里人家都基本买葱了呀？再说那些日子正是卖大葱的时候，价钱上也不是那么太贵，谁会那么小气偷葱呢？丢就丢吧也不值多少钱，但我心里也确实很生气，稀烂贱的东西，还居然有这么小气的人家。成啥了？这么想着我就拎着剩下的葱往楼上走。迎面遇到了三楼的傻芹。傻芹是一个智力有些问题的人，每天傻乎乎的无论啥季节也都会穿着一件黑黢黢的棉袄，以前她男人活着的时候，吃喝拉撒睡还有人管着过得也可以，但男人死后也是稀里糊涂混。有个女儿在一家酒店上班也是经常不回来，她也是全靠楼里的邻居救济着，这家吃一顿那家吃一顿。她看到我拎着葱眼睛里冒着吃人的光，对我扯开嗓子喊：“你是不是把二楼阳台的葱拿回家呀？你拿走了我吃啥呀？”说完她就过来抢葱。
　　 原来我买的葱是让傻芹拿了，我明白了咋回事心里也就不那么不痛快了。我问她，是不是很喜欢吃葱？她说是。她说葱能解饿。她说她闺女最近当上了酒店的大堂经理了，比以前更忙了，一个礼拜都没有回来了。闺女走时冰箱里留了一些剩饭和馒头，但没有菜，她就大葱蘸酱吃，可香了。听了傻芹的话，我的心里很不得劲，我没有犹豫地把那剩下的半捆葱送给了她……
　　 我租住这个房子是一楼，自从我住进这个楼，就发现我住的楼根下的阴暗北角土地上放着一捆葱。后来经过观察，我发现是一楼的丁奶奶放的。丁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方便。她之所以喜欢把葱放在墙根的土地上，是因为她喜欢吃葱叶，葱放在那，叶子不干巴还会长出一些新葱叶。那天我硬逼着小弟送回了葱，但也和小弟闹僵了。他没有吃饭，就气哼哼地摔门离开了出租屋。
　　 那天我也很生气，我气小弟不懂事。丁奶奶无儿无女一个人生活就够可怜了，买捆葱不容易据说还是邻居帮忙抱回来的。我想让小弟做一个正直的人，如果这回我纵容了小弟这么做，那就是明显的纵容他偷盗。我不想让他学坏，所以他摔门而走我也没拦着，甚至我还冲着他背影喊道：“我没有你这个弟弟！有能耐永远别再回来！”
　　 虽然我嘴上那么说，但我还是心疼小弟。小弟刚大学毕业，本应在天津有份好工作，但听说我来北京医院进修学习了，立马辞了那份工作应聘到了北京一家公司工作。这份工作对于小弟来说不是太顺手，而且很辛苦。但他为了能和我在一起，两个人有个相互照应也就留了下来。他说，以前他小，都是我们一家人照顾他了，如今他要当个男子汉保护好从小呵护他的老姐。
　　 还记得他来北京找我的第一天，我问他，辞了那份好工作可惜不？他说：“坚决不可惜！”虽然他的话语坚决，但我从他同学打给他的电话中，能听出他也很舍不得那份能让他有上升机会的工作……
　　 第二天下班我买回一捆葱，又买了一块新鲜的里脊，做好饭等小弟回来，但久久不见他的影子。我给他打了电话，连打了好几个他也没有接。再打过去的时候，是他的同学接的。同学告诉我，别再给小弟打电话了，说小弟以后就不来我这住了。
　　 几天后，东北的姥爷风尘仆仆来北京我住处了。小弟听说姥爷来了，买了一些水果还是回来了，亲热的和姥爷拥抱着，但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晚上在姥爷的挽留下，住了下来。
　　 第二天他下班回来，正赶上姥爷帮丁奶奶往花盆里栽葱。姥爷说葱栽在花盆里长得才会笔挺，叶子才会葱绿，丁奶奶吃着也方便。那天，姥爷给丁奶奶栽的两盆葱是小弟给抱进她家屋里的。他从丁奶奶家回来，端回一盘干炸蘑菇，突然和我说话了，他说他不应该拿丁奶奶的葱，他从姥爷身上看到了做人的善良。其实那天他拿丁奶奶的葱，送回那几棵葱都被在外摇着轮椅车溜达的奶奶看到了，我姐俩的争吵丁奶奶也听到了。
　　 那天小弟抱着姥爷栽的葱去丁奶奶屋里时，丁奶奶拉着他的手说：“好孩子，奶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几根葱不值啥，你们姐弟俩的感情才是最珍贵。你姐教你做人要正直，是真心为你好啊。”
　　 说完她又从屋里端出一盘干炸蘑菇，递给小弟说：“拿着，听你老姐说你最喜欢吃干炸蘑菇，你老姐几次问我蘑菇咋炸才好吃？她想学会了等你回来吃。但她试过几次都说没有成功，所以听说你回来了，我就做了。孩子别和你老姐置气了，拿回去吃吧。如果你爱吃，以后奶奶每天都会给你做。”
　　 小弟红着眼睛接过干炸蘑菇，回来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走过来紧紧抱住我：“老姐，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听你话，要像姥爷和丁奶奶那样，做个温暖正直的人。”
　　 窗台上，姥爷新栽的大葱硬挺挺直立着，新长出的叶子在夕阳下泛着翠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