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小说』【诡谲小说】泣血流年
于羚掉进池塘里香消玉陨后,鱼塘里长出一大片姹紫嫣红的杜鹃花,这是百年一遇的怪现象。祖母说:那是她的灵魂变的,这年头不好,不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些什么。
流年的疼痛,细碎如尘,令我心如沉石。
——题记
【一】
我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就从城里回到老家香栀谷看望我的祖母。我父母都在城里,工作忙,总是没有时间回来看祖母,我放暑假了,就代表他们回来看看老人家。
祖母和我坐在土灶前,借着灶里的火光,祖母托着一个白底布做成的刺绣底托,从容地绣着花,乐在其中,不厌其烦。祖母虽然已经七十二岁了,但是她的眼睛一点也不花,手很灵巧,她麻利地穿针引线,细致地缝着、拉着、扣着,脸上露出满意而淡然的微笑。
她身体素来安好,可她满脸的褶皱又殷殷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艰辛。我祖父没到六十岁就去世了,祖母从五十八岁就开始守寡,她不愿意跟我们到城里去住,坚持一个人住在香栀谷。十四年过去了,她不离不弃易家老宅,也许是因为这里尚存祖父的气息吧。她那种执着而忠贞的爱情是我这个年轻人所无法理解和接受的。
吃过晚饭,我象小时候一样缠着祖母给我讲故事,讲故事也是祖母的一大爱好。祖母慈祥地对我笑,火光下,她的笑容温馨而动人,我竟然轻易被她打动。她轻轻地抚摸一下我的头,说:“你又想听故事了?”我点点头,把下颌抵在她的膝盖上,期待地仰望着她。
祖母拧不过我,只好答应给我讲,她问我想听什么,我说:“我想听听我叔叔和婶婶的故事。”
祖母放在我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随即脸上变了颜色。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对她是残忍的。我叔叔和婶婶去世这么多年了,从来没人跟我说过他们是怎么死的。现在突然提起尘封多年的惨烈往事,对一个暮年中的老人来说,不啻于把她结痂的伤疤撕裂,那种疼痛是痛入骨髓的。
祖母沉默片刻,我于心不忍,刚想说我“不听了,算了”之类的话,祖母却说:“小夕,你也长大了,家里有些事也应该让你知道了。”
我以前隐约听香栀谷的人说过我们易家发生过一些诡谲而荒唐之事,但是当时小,不明白那是些什么样的怪事,一直都有些好奇。
可家人却不准我问,更不会告诉我。13岁那年,我被父亲送去英国留学,一去就是九年,心里的好奇虽然渐渐淡去,但是从未忘记过要把家里那些神秘的事情弄清楚。
学成归来,经过一翻西方文化的洗礼后,感觉还是故乡好,国土亲,对故乡的人和事那份关切更加强烈。我对人们所说的我们易家发生的那些事情好奇心逐渐加重,我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知道个水落石出。
逮到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我岂能白白放过?
【二】
祖母口气变得沉重,说:“家门不幸啊,你叔叔的死也是他咎由自取。”她舒缓而哀伤地跟我讲起易家那段惨痛而不堪回首的往事……
十年前的夏秋之交,我婶婶于羚怀孕了,那段时间里,我叔叔易东川耐不住寂寞,并在风骚的小寡妇桂香的引诱之下,他们竟然勾搭上了。
那个叫桂香的从外村嫁过来的小寡妇,她丈夫死的那年,她才28岁,人们依稀记得她跟在灵车后面踉踉跄跄地走走跑跑,憔悴失魂,一脸悲怆。
她男人死后长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到黄昏,她常常倚在自家门框上嗑瓜籽儿,见到男人就抛媚眼,骚首弄姿,誓把风骚和多情进行到底。酱红色的残阳斜斜而微弱地洒在细碎的叶片上,并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斑驳、细碎的印记。
桂香笑容甜美,皮肤白晰细嫩,胸部丰硕。盘着头发,额头上常飘着几根细碎的发丝,愈加彰显她迷人的风韵。她的样子很招男人喜欢。曾经有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还大打出手。然而,男人只是想跟她上床,没有人想娶她,也没有人敢娶她,因为她男人娶了她四年后就发生意外死了,大家都说她克夫。
易东川和桂香是什么时候开始好的,没人知道,他们做得很隐蔽。
大约两个月后,有一天,于羚突感肚子疼,似乎要小产了,易东川和我父亲易东林连夜送她到县医院去检查。
没想到,那个妇产科医生竟然认识易东川,她说了一句话就让这对感情尚可的夫妻从此生活在地狱里……
说到这里,祖母眼里泛起了眼花,她拂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祖母眼睛微红发涩,声音有些哽咽。我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掩饰不住好奇心,问道:“她说了一句什么话?”
【三】
祖母接着回忆……
医生说:“你呀,人流做不干净要早点来复查,拖了这么久多遭罪呀!”。
于羚听后大惊失色,有如一个晴天霹雳,震得她身体不由地轻轻地晃动一下,她先是疑惑地看一眼面如土色的易东川,然后转向医生紧张地问道:“谁?医生,您说谁做了人流?”
医生感到自己说漏了嘴,窘迫得一时语塞,她迅速地瞥一眼易东川。易东川紧张地向医生挤眉弄眼,于羚紧似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黄,但她强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故作从容和淡定。
医生人老眼花了,她把于羚认成桂香了。半个月前易东川曾带桂香来做过人工流产,她做掉的那个孩子是易东川的。医生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她马上改口说:‘不好意思,我眼花了,我认错人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此时的于羚宁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无,她认为医生这么说反而是欲盖弥彰,她更加生疑了。可于羚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在外头,她还是想给易东川留点面子,她强忍着悲愤配合医生检查。
医生进行一翻细致的检查后说:“孩子没事,可能是你受了点风寒,导致阴虚才有流产的征兆,你现在才三个多月,还没过流产危险期,要注意保胎。回去之后要好好休息,要心平气和不能生气,最好能躺床上保胎。”
回到家后,于羚一句话也没说,饭也不吃。易东川忧心忡忡的,心里一直在打鼓,他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旁,唯恐她有什么闪失。
于羚彻夜难眠,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第二天一大早,她突然问易东川:“她是谁?”易东川假装糊涂,说:“‘什么?什么她?”
“你别装了。”于羚恶狠狠地瞅着易东川,眼里掠过一丝迷乱。
“我装什么?医生不是说认错人了吗?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于羚冷冷地盯着易东川冷笑着,易东川怔怔地看着她,感到很不安。于羚突然打开身边的抽屉,并迅速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刀。
易东川一脸惊恐地盯着她,正琢磨着怎么夺下她手中的刀时,她把刀竖起,并在易东川眼前晃了晃,阴森森地说:“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就捅死我和孩子”,
易东川慌张极了,试图夺下她的的刀,她却把手一横,在自己脸上轻轻划了一刀,她苍白的脸上立即惊现一道血痕,血慢慢地从那道缝里涌出,并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于羚面无表情地盯着易东川,眼里掠过一丝绝望。
易东川惊恐万状,果断地用力捏住她的手腕,她‘啊’地一声惨叫,刀“咣”地一声落在地上。于羚呆立着看着鲜血淋淋的刀尖,易东川马上捡起刀放回抽屉里,然后撕了条床单布包着她的脸。血把布渗得一片殷红。
几分钟后,于羚脸上的血慢慢的止住了。心有余悸的易东川沉默地坐在于羚身边,他没想到她竟然绝望到要自毁容颜。女人再强再凶,也斗不过爱情,她们注定要在爱情中沉沦。尤其是于羚从小在家娇生惯养,性子烈,心里藏不住事,更无法容忍背叛。
易东川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于羚又开始追问道:“她到底是谁?不告诉我你应该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真的没什么瞒着你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易东川知道一旦承认他和桂香的事情,他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
看到易东川死活不认帐,于羚也没办法,她说:“你不说可以,我自有办法知道。到时候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四】
接下来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易东川没有再去找桂香了。但是桂香寂寞难耐,她念念不忘易东川,她压根就不知道于羚已经发现了些苗头了。
一天黄昏,她悄悄地来到了易东川常去的赌场找了他,刚开始易东川推搡着不想理她,后来拗不过她的执着,跟她来到没人的后门。
当他们拉拉扯扯的时候,不巧被易家一个叫易秋梅的邻居看到了,易秋梅是村里有名的好事者,她对桂香平时的作风非常反感,她和很多妇女一样担心自己的男人有一天会被桂香迷住,因此她对桂香恨之入骨,时刻提防着,期盼有一天能够抓住她的把柄,然后把她搞臭,最好能把这个狐狸精驱逐出香栀谷。
看到此情此景,易秋梅嘴角往上一牵,阴险地笑着。真是天赐良机啊,这回不把这条狐狸精治住我誓不为人。这样想着,易秋梅立刻往易家方向走去。
天黑了,易东川被桂香半唬半诱地弄到家里的床上,当两人光着身子火热缠绵时,以易秋梅和于羚为首的七八个人突然闯了进来。有人拿着手电筒照往床上一照,易东川和桂香赫然停下所有的动作,他们惊恐地盯着来人,惊惶失措,六神无主。意识到自己白花花的身子暴露在众人面前,他们惊慌地抓起被子遮丑。
于羚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头号骚货桂香如此不堪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悲愤得浑身发抖,同时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她怔怔地看着让她痛心疾首的一幕,身体晃了晃。
呆立了几分种,于羚突然发疯了似地冲到床前,猛地揪住毫无防备的桂香的头发,并用力把她拖下床,然后对着桂香就是一顿手捶脚踢,嘴里狠狠地骂道:“打死你这个臭婊子,勾引我老公,我和你拼了!”
此时包括易东川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从慌乱中恢复常态的桂香从地上爬起,她披着头发不顾一切地和于羚撕打着,惊慌过度的她忘了于羚身怀有孕,她用头狠狠地顶着于羚的胸部和腹部,两只手向上使劲地抓着于羚的头发,于羚的头发披散下来,她毕竟是个孕妇,加上她本身没有桂香健壮,她只觉得肚子一阵剧痛,身下有液体迅速流下来,她渐渐感到体力不支,无力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这时易东川如梦初醒,他披着床单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推开桂香,抱起于羚。桂香表现出一个泼妇特有的疯狂,她拳头如雨点般地落在这一对夫妻身上,周围的人如梦初醒,他们上前抓住桂香大声喊道:“她是个孕妇,注意孩子,别打了!别打了!”桂香吃惊地停下濒临失控的拳脚,一屁股坐在地上,撒野般地放声嘶嚎。
没人顾得上桂香了,纷纷涌过去看于羚。只见于羚捂着肚子直喊疼,眉头拧成一团,表情非常痛苦。易东川手上突然摸到一股粘粘的液体,他放在耳边一闻有一股血腥味,有人拿手电筒照他的手,一片暗红色血液跌入人们眼眶,大家傻眼了,有个妇女惊恐地喊道:“不好了,流血了,恐怕是小产了!”
她这句话犹如一枚重磅炸弹投在人们的心里,大家陷入一片慌乱中,有人说:“赶紧送医院。”
易东川立刻抱起于羚冲出门外,易秋梅匆忙拿了桂香床上的被子裹住濒临昏迷的于羚,几个男人手忙脚乱地帮忙把于羚抬上手扶拖拉机,火速往县城的医院赶去。于羚身上一直在淌着血,流到破旧的车上,并顺着车箱流到地上,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蜿蜒着一条绵绵不断的暗红血痕。
那天晚上易东川和于羚没有回到村里,同去的人回来悲痛地告诉大家于羚的孩子没有保住,于羚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没有脱离危险期。
【五】
十天后,时间进入了12月份的下旬,天下着绵绵细雨,寒风萧瑟,异常阴冷。江南地区逐渐进入了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期。
12月24日,村里的人们都记得,那天易东川带着于羚从医院回来了,他们从村口踯躅前行,很多人都围过来看,人们看到村里的帅小伙易东川扶着羸弱苍白的于羚下了手扶拖拉机,然后半拖半抱地从人们身边经过往易家的方向走去。看着神情恍惚、像个活死人的于羚和满面愁容的易东川,人们不禁唏嘘长叹。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于羚突然掐住易东川的脖子叫他交出自己的孩子,熟睡中的易东川突然被惊醒,焦燥异常,在情急之下他狠狠地给了于羚一个耳光,于羚被打懵了,她吃惊地盯着易东川,易东川也会自己的行为感到震惊。当他看到于羚散淡、空洞而迷乱的目光掠过自己的头顶不知望向何处时,他开始不安起来。
于羚下了床,开始手舞足蹈,嬉皮笑脸,然后跑出家门,易东川唯恐她出什么事,紧紧地跟在她后面,费了很大劲才把她拖回家,于羚披头散发,时而哭喊,时而放声狂笑,说着人们听不懂的话……
于羚疯了,这是人们始料未及的。
人们经常看到疯癫中的于羚在大冬天穿着单薄的衣裤,光着冻得发紫肿胀的脚,披头散发,自言自语,四处游荡。她有时候会喃喃地叫着自己尚未出世却已夭折的孩子的小名,有时候哼着人们从未听过的小曲儿。偶尔还会冲人们妩媚的微笑,她的笑容虽然不难看,但是却会让人们身上莫名地冒起鸡皮疙瘩。
于羚的疯癫,于家人归咎于易东川和桂香的奸情,于羚的兄弟曾来易家讨过说法。当然,易东川少不了挨于羚的兄长一顿暴打,他挨打后被我父亲易东林送去医院治伤。
易东林一路上都在骂他,说他是个败家子,是他自己毁了自己的幸福,毁了整个易家,易家这个名门望族的声誉也许从此就断送在他的手里了。
花开似血,个中情感的纷扰铸就了最终似是而非的结局,很精彩。
至于于羚吧,看似一个受害者,但我觉得也挺可悲的,如果我是她,我的选择要不然不要,要不然就以子之茅攻之子盾,两个人的事情,绝不以第三人插手.
至于寡妇就更可悲了,她喜欢一个男人是无可厚非的,只是爱恋不在未嫁时,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两人间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历过男女之事的如狼年龄.
这个的结居,岂是一个悲可解,我们更该思考的是活着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