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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爱情立个墓碑
生活总会在不经意间以奇妙的方式轻触心灵。
这独到的心灵感触有一天会不期而遇。
午夜的三点,空气潮湿幽凉。惨白的月光悬在这片水泥森林的上空,寂寞的清冷。从FIREFLY出来,慢慢的走着,风吹起我的长裙,像花一样的盛开。
在一个拐弯处一辆本田驶过来,紧急的刹车声刺耳。但我还是被带倒了。右腿被擦破了一点点皮,有零星的血珠冒出。
车上急急得下来一个男人,他蹲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送你去医院吧!”抬头,他眼里有着真诚和焦急。
我轻轻的摇头,“不要紧,只是一点小伤。”想从地上起来。他忙伸手扶我,臂膀有力,手指碰到我裸露的胳膊上凉凉的。
他还是要坚持要送我去医院,我拒绝。最后他递给我一张名片:“如果有问题,你再联系我。”
我默默地接过来,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在后面叫,“小姐!”
回头,“还有事吗?”
“你的裙子……”
我低头才发现这条淑女屋的长裙被刮破了,还好,在裙子下摆。有点心痛,但还是无奈的摇头,“算了。”
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云朵呼啸着掠过。午夜飞行的鸟儿忘记了尖叫。整片世界只听见我的脚步声和我的呼吸声。
我在黑暗里静地静抽着烟。烟灰缸里堆满白色的茶花烟蒂。旁边是透明宽口的玻璃杯。里面有冷冷的开水。这个盛夏我总是喝大量的冰水,来平息内心的焦灼和饥渴。
电脑开着,屏幕背景是一只鲜艳的鱼在深蓝的海里吐着泡泡。音乐在房间里流泻。
“城市里所有寂寞的人类有几个和我一样厌倦了疲惫若是真心一颗一颗的摧毁会不会全世界和我伤悲整座城市陷入漆黑孤独人在寻找自己的定位伪装变成了一种防备防备怕被人看穿了心碎”——周惠《寂寞城市》目光碰触到那条被刮破的裙子,在地上像一块抹布。这是上大学时王小明吃了一个月的泡面才从淑女屋买给我的生日礼物。如今这条裙子和我们的感情一样破了。
我给可可打电话,她会绣花。裙子可以修补,爱情却不能缝缝补补。
开始下暴雨,我喜欢夏天的暴雨。里面有着植物的清香和幻想的绝望。
公司里的空调在噗噗吐着冷气。我感觉手指冰凉。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温动物,周围空气冷一点,手指和脚趾就没有温度。所以我喜欢夏天,夏天让我有存在感。
在手袋里找纸巾时摸到那张白色的纸片,是那晚撞倒我的男人给的名片。拿出来,往纸篓丢去,不经意的看见他的名字,何畏。
在这个城市我们都匆匆投入行色匆匆的人潮中做着力争上游出人头地的一切,彼此也都只是一个过客。
一个晴朗的午后,一束耀眼的太阳光芒透进FIREFLY.咖啡屋的人不多,我喜欢这种静谧。
我坐在靠窗的角落,咖啡静静的摆在面前,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冒出的缕缕白雾,就那么静静的等着原本滚热的咖啡不再与外界发生热交换时,我才一口气咽下杯中所有冰冷的液体,因为冰冷消失后,思念会马上给我以温馨的感受!
桌子上水晶花瓶里盛开着一朵鲜艳的玫瑰,它迅速在灼灼的光芒下,闪着红色的火焰,在燃烧中发出花瓣绽开的声音。我忍不住摘下一片片花瓣放进嘴里。
抽着烟,嚼着血红的玫瑰花瓣。钢琴演奏着玻璃杯碰碎的声音,伴着着手中凄艳的花汁一起挣扎,绝望。
“小姐,还想咀嚼花瓣吗?”一个男人,有似曾相识的面容。他手里拿着一朵火红的玫瑰,“我可以把我桌上的这朵也给你。”他微笑,像夏日里的第一束阳光。
看着自己桌上秃秃的花枝,再看看吧台里的服务生,我笑了,“我没有更多的钱付两倍的罚款。”
“算我送给你。虽然它比一条裙子便宜。”他坐在我对面的藤椅上,笑意从唇角荡漾开。
“哦!是你!”我忽然想起来这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就是一个多月前撞我的人。好象是叫何畏吧。
“其实你一进门我就看到你了。你在裙子被刮破的地方绣了两朵湛蓝的玫瑰花。”他凝眸望着我,“它比原来更美了。”
“这只是一种掩盖。刮破的地方对皮肤的摩擦只有我自己知道,没有什么可以做到天衣无缝。”我缓缓地说。把白色的烟盒推到他面前,然后自己点上一支。空气里弥漫着烟草香味。
“真的很抱歉。”他很不安的看着我,“一起吃晚饭,好吗?”
我摇头,“不用了,我要走了。”
招手叫服务生过来买单,何畏说,“我来付,另外还有两支玫瑰。”他的口气不容拒绝。
他把另一枝玫瑰递到我面前,深邃的目光似乎要把人看穿。我犹豫了,没有女人可以拒绝花,但这是玫瑰。艳丽,芳香,却有刺。
我接过来,插进桌上那个水晶花瓶,“也许还可以带给别人温馨和芳香。”
我们一起出了咖啡屋。天空暧昧地透着阴晴不定的深深浅浅的灰色,空气里弥漫着雨一样的湿润,给宽敞的街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水。
风一阵比一阵急了,卷起几片过早凋落的绿叶,飘然而去。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夏天永远是这样在阳光和暴雨里聚变。何畏说,“我送你吧!要下雨了。”看着风把天上的灰色大片大片的撕下来挥洒,我点头。
在车上,我们没有说话。不一会就开始下雨了,在车窗上婉延出一行一行扭曲的水渍。
塞车,何畏说,“我喜欢驾驶在雨中,雨越大越好。不去用雨刮器,任雨水顺着挡风玻璃往下流,看着大滴的雨水往下砸。”
我笑了,“我喜欢在雨里行走。让雨丝一滴一滴从我的衣领里滑向我的身体。”
“不如我们下车去淋雨?”他兴奋的像个孩子。我点头。
何畏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我们下车相似笑了,像两个恶作剧的孩子。
整个城市被淹没在苍茫的大雨里面。好像一只空洞的容器,漂浮在黑暗的海面上。世界似乎就只剩下我们两个,像游魂一样盲无目的。
感受着雨水冲淡了一切,也冲淡了自己的心。无数的雨点密密的砸在脚下的地上,演奏成一种祥和而宁静的氛围,织成一行行瘦瘦的诗行。
我感觉疲惫,从内到外的疲惫。何畏说,“冷吗?”他的面庞被雨水冲的清晰明朗,棉布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风一吹过,我一阵颤栗。他忽然拥我入怀,透过薄薄的衬衫我感到温湿的气息一点点侵染我冰冷的身体。
他吻我,热烈缠绵。我无法拒绝,内心的郁闷和寂寞像是找到了出口,喷薄着所有激情。
有咸咸的雨水流进嘴里,满目的风雨在飘摇,风雨凄迷的视野里,无数过往纷纷涉过记忆之门,爱情就像那流进嘴里的雨水充满苦涩也夹杂着甘甜。
他在我耳边低语,“即使有风有雨,但也有我。有我的拥抱,还冷吗?”那一刻,心醉如花。
我们爱了。
每个清晨看阳光照在床头,流泻在身边男人熟睡的面庞上。安详,静谧。我对着何畏微笑,直到眼中充满温暖的泪水。
从此,我就以最简单的词语为他写着温馨的诗。用神情不知疲倦的为他唱着心醉的歌!何畏笑了,笑的那样的温柔那样明朗,我不由得眼睛潮湿,潮湿的令我无法以情态来表达对他的誓言。
每个黄昏我揉着发麻的太阳穴走出公司冰冷坚硬的电梯,心就快乐的颤动。何畏黑色的本田静静的泊在那里,他说,我在等待天使!
不再去FIREFLY数斑驳的灯影,我的心里满是阳光。曾经最害怕的黄昏在眼里尽是艳丽柔和。
喜欢靠在他怀里啃苹果,喜欢赤脚和他相拥在地板上跳舞,喜欢看他在阳光里吃我做的早餐……
何畏很少跟我提及他的家庭,我只知道他家人也都在广州。
那年母亲节我去街上买了两份礼物,除了给妈妈寄一份也想送一份给何畏的母亲。
回家兴奋的拿礼物给何畏看,然而他的眼睛慢慢的黯淡下去,默默无声。一种隐约的忧虑悄悄的向我袭来。
晚上我们躺在黑暗中,他幽幽的向我开口了。
在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家里就私自给我订了亲。那是我爸爸好朋友的女儿。我知道,他们真正的用意是想我以后可以把两家的基业合二为一,还说什么门当户对。我一直抵抗着,当遇到你以后,这种意识就更强烈了。因为,我只爱你。我也向家里摊牌过,可他们却很顽固,坚决反对。每次回家都免不了一顿吵闹,所以近一个月我都没回去了。
何畏讲完了,把我紧紧得搂在怀里,“小雯,放心吧!我不会屈服的。”我哭了,只是默默的吻过他的额头,他的眉间,他的嘴唇。
那天中午在公司吃了饭,看离上班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就独自去附近的广场坐坐。
要在平时我一定会去喂喂广场上的鸽子,或逗小朋友玩。可是,自那晚何畏给我讲了他和家人之间的争执,我就总感到不安。
点了支烟,看着香烟一点一点的燃烧自己,最终变为灰烬,然后终于筋疲力尽的落下。我忽然感觉心痛,这是和何畏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心痛。也许我要回复往日的寂寞与颓废了。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请问是阮小雯吗?”
“是的,你是……?”
“我是何畏的母亲。不知阮小姐下班后是否有空?我想和你谈谈。”
“好吧。”
“那我们7点在过眼繁华咖啡屋见。”
该来的终于来了。就像秋天树叶就一定要落。这是一场难逃的劫数吗?遇上何畏,我就知道我已无法逃离情感的主题!
不到7点我就到了过眼繁华。看着桌上那杯茶,茶叶晶莹剔透得在水中上下起伏,我的心也起伏不安。
一直到7点30了,何畏的母亲还没有来。我讨厌等待的焦灼,于是点了支烟。眯起眼看着烟雾中那腥黄的光线。我贪婪得吸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咖啡的香味和干燥的烟草味道,这叫我感到平静。
“请问是阮小姐吗?”一位中年女人站在我面前,华丽的服饰,高贵却冰冷的气质。我站起来,“是的。伯母,你好!”
她坐下来,“能否灭掉你手里的烟?”她的口气不容置否。
我把烟按灭,燃烧未尽的白色烟蒂难看得在烟灰缸躺着,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我就直话直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对何畏放手?”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别装蒜了。何畏已经订过亲了,那是一个和我们门当户对的女孩。光看看你抽烟的品行,就不够格做我儿媳妇,你们是不可能的。当然,这一年多你和何畏在一起的损失我们愿意赔偿。你开个价吧?”
那一刻,我的心似乎被绑在了刀尖上,流血、痛恨。我一字一句的说,“做你的儿媳妇?我还要考虑一下呢!起码我还轮不到你教训。”
“这是十万,你不要不识抬举。”
“你们想赔偿我,是吗?告诉你,你们赔不起!”我甩门而出。
外面下起了雨,走在密密集集的雨帘里,所有伤感的、忧郁的、无奈的情怀渗过心湖漫过生生涩涩的双眼,和着咸咸的雨水一起缓缓流淌。
还记得何畏曾在雨里说过:即使有风有雨,但也有他。然而,有些东西是一种注定。
回去,何畏在半躺着靠在床头抽烟,房间里弥漫着伤感的气息。天花板上悬挂着昏暗的吊灯给他笼上一层阴影。
我坐在地板上,桌上清水里白色百合的香味在静顿的空气中静静的发酵,散发出颓靡的气味。无法停止,无从躲避。让人恐惧。无声无息。
何畏过来从背后拥住我,“小雯,我都知道了,也很气愤。今天我爸爸没收了汽车,也叫我离开公司。但你要相信我,我要我们在一起。”他的吻像温柔的雨点落在我身上。
汗水和泪水把我们混在一起,我在他身下花朵一样地盛开。后来他从我身上起来,我感觉撕裂般的疼痛,今生我怎么可以离开这个男人?
那天早上我去公司,总经理把我叫去。他递给我一个信封,“你可以不用来上班了。这是公司给你的一点心意。”
我惊呆了,虽然在公司我很沉默,但一直以来工作都认真负责。“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老总没有说话,低头看文件。我僵僵的站了一分钟,转身走开。
手碰到门拉手时,老总叫住了我,“其实放开何先生对你对他都有好处。你太年轻了,不要为爱情死拼。世上是没有什么伤口能保留一辈子而恢复不了的。”
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坐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蓝色的蝴蝶,郁郁幽幽地飞着。后来有风雨吹来,我艰难的飞行。
一个穿着蓝墨色上衣的男人就在路上穿行,我惊喜而喊他,他一定是听到了,就抬头郁郁温温地向我这边看。可我太小了,他一定没看到我,就又漫不经心地走开了。他离我越来越远了。蓦地四周变黑了,看不见星星了。我室息,因为无法呼吸灌木与青草发散出的空气。一滴露珠像眼泪一样的东西打湿了我的翅膀,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下坠,我无法抑制自己地向悬崖下冲去。
我尖叫着从床上坐起,一身冷汗。何畏也坐起来拥着我,“怎么了?”
“做噩梦了!不要紧,睡吧!”
何畏紧紧得拥着我,轻抚我的背。最后睡去。
虽然他拥得我很紧,可是我却感觉不到深度。睁着眼看他在月光里紧锁的眉头,疲惫的睡容,我的心像瓶子破碎一般的疼痛。
老总的话回响在我耳边,“世上是没有什么伤口能保留一辈子而恢复不了的。”
是的,在许多许多的时候,在处处受挫受伤的时候,我总会以为是再也走不过来了,总会认为是毕生难忘的了!但,在岁月的洗涤下,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下,方发觉,那些不过是种可以轻描淡写的莽撞情怀!
那么,这一次呢?如果诀别,是否一切伤痛也是留个疤痕,恢复好了,结的疤会脱落,会生出新的皮肉,甚至,看不出一点受过伤害的痕迹?
人是孱弱的,就像一根芦苇,但人又是坚强的,从柔弱中焕发出无穷韧性。
也许,我可以坚强的离开他。毕竟生活里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天微微亮时,我离开了。带着我对何畏所有的爱。我关掉电话。大片乌云在我头顶上空快速地变换着姿态。身体似乎失去温度。突然记起很多场景。不断切换。我伸出手,想抓住一个细看,却发现两手空空。
给爱情立个墓碑!我会用一生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