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圆
我的老家在黄海之滨,爬上老屋的矮墙,便能遥望那苍茫深邃的大海,聆听大海的咆哮喘息。
就是在这金色的海岸线上,我的父辈们编织了一个又一个期盼;就在这黑黄色的土地上,我的父辈们种下了一个又一个希望;就在这泥泞的盐马古道上,我的父辈们放飞了一个又一个梦想。
这个梦想,千百年来未曾实现。那就是大海边什么时候能铺一条通向远方的水泥路啊!让那“晴天黄沙飞,雨天没漆盖”的羊肠小路,变成“雨住水就干,阴晴都不怕”的致富路啊。
这梦想在我童年的歌谣里都经常向往:“泥土路粘脚,石子路咬车,水泥路才是通往幸福的列车”。
五年前,我有幸参加了我四大爷七十岁寿宴,亲朋好友都前来祝贺,那热闹喜庆的场面着实风光,鞭炮烟花放了大半夜,把半边的天都映红了。可是四大爷心里还是不高兴,不高兴的原因是他生在上海,且在上海工作的的儿媳妇——我的堂嫂阿蓉没有回来。在乡亲们的眼里,阿蓉嫂子仗着自己是上海人比较金贵,多少有点不孝道。
可四大爷清楚,阿蓉嫂子不是不孝顺,是家乡的那条路伤了阿蓉嫂子的心。十年前,阿蓉嫂子第一次回来,她穿着裹身的旗袍,打着一把花折伞,象一只金凤凰飞到我们这个小渔村,把乡亲们的眼珠子都羡慕得要掉下来。阿蓉嫂子只呆了一天,高跟鞋就摔坏了,旗袍也脏了,她发誓一辈子也不到这穷乡僻壤的渔村来了,不但自己永远不回来,就连自己的儿女也不准回来。
四大爷心里痛得滴血,他的痛何止是这一次啊。
二十年前,四奶奶挺着个大肚子,就要临盆生产,疼得满床打滚。可是老天不睁眼,一连下了四五天倾盆大雨,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河流。没有办法,请人用小凉床一步一步抬着四奶奶上乡里的医院,二十里的水路走了整整五个小时,四大爷发疯似的抬着床想快点到医院啊,可是“屋漏偏逢连日雨”,半路上四大爷腿又摔折了,四大爷强忍着,硬是爬到了医院,等到了医院,四奶奶也闭上了眼睛,她再也没有走回这条路。
家乡的路啊,落满一地的伤与痛;家乡的路啊,流淌一地的血和泪。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家乡的路啊更难,难的象海与天之间没有连接,难的是它根本就没有路。
路让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父辈们饱受折磨。每有三五个烂日头,海产品运不出去,到嘴的粮食收不回来。眼睁睁地看着辛辛苦苦的收成渐渐的霉掉烂掉。
乡亲们老泪纵横:什么时候家乡也能有一条象城市里的水泥路啊。
千百年来,哪一个皇亲国戚,哪一个王孙大臣,哪一个边疆大吏能带领老百姓修筑一条海天之路?
只有共产党,只有新中国。
新中国成立后,交通事业日益发达。仅仅六十年建设,仅仅三十年改革,老百姓梦想成真。
六十载巨变,举国天翻地覆;三十年改革,人民富裕安康。
我家门前通大道,四车道的沿海高速通向五湖四海,二零四一级国道伸向四面八方,三零七、三零八省道象两条玉带连接千家万户。村村户户都通水泥路,“串门穿花鞋,雨天赏风景”已经成为人们的雅趣。明年啊,这里还要建一条连接南北的铁路大动脉呢。
就连我家田头都是致富路。笔直的水泥路把田野和村庄剪成若干个方正的小块,象条条丝线把田园和海滩分割成多姿多彩的画面,有的翠绿,有的青黄,有的红艳,有的灰白,它们似一块块相依而合的拼板,紧凑而又自然的贴切在大地之上。
海产品运出去了,销售到国门外,农产品运出去了,丰富了欧洲市场。家家买起了摩托车,拖拉机,小汽车。
道路改变了乡亲们的命运,乡亲们富裕了。
四大爷笑了。
阿蓉嫂子和她的儿子开着宝马车回来了,她依然风姿绰约,高跟鞋轻轻地敲打着水泥路面,发出非常悦耳美妙的节奏,仿佛告诉人们:“梦圆海天路,都是党的政策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