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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平民小说】莫屠夫(外一篇)


作者:唐崧 秀才,1575.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69发表时间:2010-06-30 16:30:10

莫屠夫
  
   屠夫姓莫,长得牛高马大,络腮胡,满脸横肉,因小时候出天花,脸上布满坑坑洼洼的斑点,被人称为“杀猪斑”。
   过完七十大寿生日后,莫屠夫就在儿子软磨硬泡的安排下,怀揣亡妻遗像,依依不舍地离开住了70年的乡村老屋,离开了朝夕相处的邻里乡亲,离开了使用过一辈子的杀猪工具,到县城与儿孙们一起生活。
   儿子是独生子,也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刚被提拔为县审计局局长;儿媳妇是县医院妇产科医师,对老人也挺孝顺;孙女已读高中,对爷爷更是一往情深,每天都要来嘘寒问暖后才去做作业。儿子的住处也很宽敞,四室一厅的套房,打扫卫生都得花上半天时间。家中吃的用的应有尽有。这样的生活条件比起他过去的生活条件不知要好上几十倍,按理说他老人家应该知足常乐,像儿子说的那样“安度晚年享清福”了,没想到他一到县城后就天天晚上睡不着觉,仅十来天功夫就瘦得像长颈鹿。半个多月后,他的两条腿不知怎的忽然肿得像大冬瓜,仿佛上世纪六十年代大饥荒时普遍流行的水肿病,别说走路,连站都站不稳。全家人吓坏了,急急忙忙要送他上县医院诊治,他死活不肯,说:“不要浪费钱财啦。我这不是病,是我们农村常讲的‘下脚气’。人啊,一辈子劳劳碌碌,突然清闲下来,血气循环不畅,就很容易患‘下脚气’。不要紧的,休息个把月就会消肿,恢复正常的。”
   果然,一个多月后,莫屠夫的“下脚气”病不治而愈了。他很高兴,趁家中无人时偷偷骑自行车跑回距县城12公里的乡下,到猪肉摊堆里与过去的老伙计们聊天,帮他们卖猪肉,那高兴样儿活脱脱就像个老顽童。老伙计们羡慕地说:“杀猪斑,你‘八字’好啊,跟着当官的儿子做城里人了。”莫屠夫感叹地说:“当城里人难受啊!我天天像被关在牢笼里一样,儿子、儿媳去上班,孙女去上学,厝边邻居都是铁门紧闭,我两眼一抹黑,又不敢一个人上街,整天呆在家里看电视。电视里说些啥呢?我又听不懂,只见那人影儿一进一出的,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寂寞死了,找谁拉呱去?咳,我是劳碌命,享不了那个福啊?”老伙计们很可怜他,纷纷劝他回村重操旧业。
   莫局长下班回家不见父亲,慌忙四处寻找,最后才在老家找到。在老父亲的再三恳求下,莫局长只好允许他每星期回村一次,住一个晚上,但为安全起见,不准他骑自行车,嘱咐他出门要雇出租车。
   不久,莫局长易地交流到邻县山区任职。越来越老的莫屠夫满脸无奈地再次告别众乡邻,与儿子全家同迁远离家乡80公里的邻县县城定居。
   一到邻县县城,莫屠夫大病了一场,任你什么药物也未能治好。一个心理医生询问了他的职业、病历后,开了一张“以屠为友”的处方给他。儿子为照顾好老父亲,只好全家在菜市场附近另租一套居室。从此,莫屠夫天天到猪肉摊里“学雷锋”,不再发病,活到80岁无疾而终。
   莫屠夫死时双目圆睁,任儿媳怎样抹眼皮都不瞑目。儿媳泣问道:“是您儿子出远差未归您不放心吗?”已结婚的孙女哭诉说:“是您还未抱上曾孙而牵挂吗?”莫屠夫依然死不瞑目。忽然,儿媳站起来,对一位亲戚说:“快,快回老家把他先前用过的杀猪工具都拿来,放进他的棺材。当年迁居县城时,他就想带这些杀猪工具作留念,是我们不同意他才作罢的。”那亲戚飞骑摩托车而去,很快就将锈迹斑斑的杀猪工具带来了。儿媳赶忙将杀猪工具摆放在老父身边,尔后再次抹他的眼皮,但还是合不上。儿媳放声大哭:“老爸啊,您究竟还牵挂着什么呀?”
   这时,莫局长从外地火速赶回,听此奇事,连忙哭跪在老父身边,轻声说:“老爸,现在把您的杀猪工具都带来了,您还不瞑目,是不是没听见杀猪声心不甘呀?如果是,您就闭上左眼。”说完,就去抹老父的左眼皮,左眼皮果然慢慢合上了。在场的众亲友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地催促道:“快把他的右眼皮也一起合上。”莫局长再抹老父的右眼皮未果,摇摇头,泪流满脸地对亲友们说:“请大家把我老父亲抬到屠宰场去听杀猪声吧!”亲友中有人道:“将尸体抬到人家屠宰场,影响很不好,况且,人家嫌晦气,也不一定能同意你这样做!”真是“旁观者清”啊,莫局长点点头,擦了擦泪水,说:“那就快去屠宰场录制一盘杀猪的声音吧。”几个亲友立即奔忙而去。
   杀猪现场的录音磁带很快就拿回来了,传统的哀乐立即被被凄厉的杀猪声所代替,莫屠夫也在一辈子听不厌的杀猪声中慢慢合上右眼皮。
  
  
   奇兰
  
   兰农张奇兰这几年种兰发了财,在县城的花卉市场上买了一间店面,专门经营兰花。
   一天,一个衣着十分洋气的客人走进兰花店,自称是韩国兰商,闻知该县是“兰花之乡”,特来考察兰花市场,想购买一大批贡品墨兰回国。张奇兰遗憾地告诉他:“我县没有您要的这种墨兰,您如果确实需要,我可以帮您与外县的兰友们联系调货。”韩国兰商鞠躬致谢,很有礼貌地递给他一张烫金的名片,走了。
   张奇兰随即挂电话给外县兰友,兰友们都说没见过这种墨兰。几天后,邻省有个兰商也来该县考察兰花市场,在与张奇兰闲聊养兰经时,无意中提到他县出产的一种墨兰是唐代浙江兰农呈给皇上的贡品。张奇兰很高兴,叫他速拿几株样品来看货定价。邻省兰商回去没几天,就拿来了贡品墨兰的样品。张奇兰确认这种墨兰是本县所没有的品种后,立即与他讨价还价,最后以每株100元达成口头协议,至于数量,待几日后电告。
   邻省兰商走后,张奇兰马上电约韩国兰商前来看货。韩国兰商很快赶来,看完样品兰后十分满意,当场与张奇兰签订“购买3000株贡品墨兰,每株200元,期限1个月”的合同,并扔下1万元作为押金。
   张奇兰以为发大财的机会到了,心中的算盘珠子打得叭啦响:“这一进一出,净赚30万元啊,天下哪有这么好做的生意?”赶紧打电话给那个邻省兰商,要求在一个月内凑齐3000株贡品墨兰。邻省兰商满口答应。此后,韩国兰商天天来电询问收兰进度,张奇兰也天天去电向邻省兰商催货。邻省兰商说这种兰花很难一下子弄足3000株,要慢慢来,误不了期限就行。
   到了合同期限的前一天晚上,邻省兰商果然遵守口头协议,亲自押车,将3000株贡品墨兰如数运抵张家。一贯诚信的张奇兰当即付清30万元的购兰款。邻省兰商接过钱,心花怒放地在该县最高档的酒店里宴请张奇兰和他的员工们。
   邻省兰商走后,张奇兰赶忙拨打韩国兰商的电话,却打不进,直到合同期限的第三天才接通。韩国兰商在电话那头大骂张奇兰:“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讲信用,我一个月给你打30次电话催货,目的就是想提醒你,不要违约而误了我的生意,结果呢,弄成僵局,使我蒙受巨大损失!”张奇兰刚想辩解几句,对方电话就挂断了。
   张奇兰吃了哑巴亏,到几个月后才知道邻省兰商和韩国兰商是同伙的兰骗子,所谓的“贡品墨兰”其实是他县的普通野兰。
   张奇兰从此一蹶不起,天天望着那3000株“贡品墨兰”发呆,还常常跑回家乡,到后山他祖父的墓前,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一天,奇迹出现了。张奇兰祖父的墓包上,突然长出了3株奇异的兰花,一株叶子是金色的,一株叶子是银色的,另一株叶子是深红色的。张奇兰欣喜若狂,一改过去颓糜不振的模样,在祖父墓地旁搭盖了一间简易茅棚,日夜看守着这3株“仙祖之花”。
   张奇兰家祖坟上长出3株奇兰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兰花界。许许多多的兰农、兰商纷至沓来看稀奇,有的拍照片,有的录相,有的甚至把这3株奇兰与花主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说“奇兰得奇兰乃是天意”,俨然把张奇兰看成花仙。
   那个韩国兰商闻讯赶来了,还带着他的漂亮的女秘书。在墓地茅棚里,张奇兰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差点儿让他倾家荡产的外商,拿出当年的1万元押金要退还。韩国兰商被张奇兰的博大胸怀和诚信所感动,对当年的作法表示歉意,但怎么也不收回那份押金,说要将之作为补偿。聊来聊去,韩国兰商最后说要购买这3株奇兰,问张奇兰愿不愿意让售。张奇兰为难地说:“我养兰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种奇兰,况且又是长在我祖父的墓包上,这是祖父在天之灵的恩赐呀,我怎能轻易卖掉呢?”韩国兰商再三恳求,愿以每株1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买下这3株奇兰,说完便示意女秘书打开保险箱,取出30万元现金说:“我知道你们这里的兰花交易喜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就按你们的规矩办吧!”张奇兰很无奈地学外商耸了耸肩,说:“既然您那么喜欢,我就让售吧。不过,您一定要在我祖父的墓前烧香跪拜,恳求一番才行!因为这毕竟是仙祖之花呀!”韩国兰商连声说:“那当然,那当然,这是应该的。”说罢,韩国兰商就拉着女秘书,与张奇兰一起拈香跪拜在墓前,默默祷告。
   韩国兰商购得此奇兰,当日就乘飞机回到家乡,准备次日举办“中国奇兰展”,尔后再以每株20万元的高价转售给“有识之士”,狠狠地赚它一把。
   “中国奇兰展”开幕的第二天,一位来自日本的植物学家在这3株奇兰面前反复观察了很久很久。韩国兰商以为他要购买,就凑过来问:“老先生,您看这奇兰怎样?”植物学家说:“我看不怎样,这只不过是3株普通的中国野兰而已,过不了几天,它们叶上的各种颜色都会褪,恢复原来的绿色。”韩国兰商顿感心跳加速,死也不相信这是真的,慌忙问植物学家是怎么一回事。植物学家告诉他:“中国新近发明了一种‘变色激素液’,只要将这种激素液兑配色素,喷洒在植物上,喷金变金,喷银变银。这种液体可保持叶面半个月以上不褪色。”果然,几天后,这3株奇兰就恢复了本来面目,成了普普通通的野兰。
   原来,张奇兰不甘受骗,发誓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损失的30万元夺回来。他苦思冥想了几个晚上,根据祖传的中草药秘方,提炼出“变色激素液”,喷洒在3天前移植到他爷爷墓包上的3株“贡品墨兰”上。“奇迹”出现后,他又叫员工们到处去宣传,目的就是想“引蛇出洞”。功夫不负有心人,韩国兰商果然闻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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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两篇不错的以人物为题材的小说,写的生动有趣,是现实生活的一个缩影。推荐阅读!问好作者!——西风【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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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旷世苍狼        2010-07-01 08:18:56
  有滋有味,问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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