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三天了，我没有接到欧阳宇成的一个电话。一个都没有。
　　 我再一次去找了他。
　　 那是一个下午，我思考再三，进了门诊部。我明明知道以他的脾气不会给我还好脸色看，但我还是进去了。
　　 他没有在办公室，而是在血液科的科室给病人诊疗。
　　 他耐心细致地询问着病人，我想，他是那种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冷漠到没有温度的人，但是唯有对病人才是最热情的吧。
　　 我在想，既然云汐的母亲已经在这家最好的医院治疗了，为什么还要走呢？听说欧阳宇成还是血液病方面的权威，在国外的医学杂志上还发表过很多医学论文呢。
　　 病人连声道谢走了，这时，他看见了门口的我。
　　 他出来，我跟着他到了他的办公室。
　　 “我不是让你等消息吗？”他刚坐下就甩出这句话来。
　　 “欧阳叔叔，我是想，也许我们……一起……商量商量，或许能有消息。”我看着他说。
　　 “商量什么？”他冷冷地问。
　　 “我看过她的身份证是河南新乡人，她会不会带着她妈妈回到老家去了？”我问。
　　 “肯定不会，她虽然生在河南，但是她是这里长大的，她对河南一点都不熟悉，回去对她妈的病情没有好处。”他回答。
　　 “那么，市里和郊区所有的医院都找过了，她能去哪里呢？”我着急了。
　　 “我怎么知道！”显然，他不耐烦了。
　　 我心中虽然有点怒火，但还是极力忍住，我真想回敬他，你的老婆孩子在哪里，难道还要问我，难怪你抛妻弃女，活该！要不是你是云汐的父亲，我早就……！
　　 我往出走的时候，他叫住我，连带着关了电脑，我不情愿地回头。
　　 “你叫余耀阳，是吧。”他问。
　　 “嗯。”我无力地回答。
　　 “走，一起吃个饭吧。”说着，他脱下了白色大褂，拿起衣架上的棉外套，和我一起出来。
　　 吃饭？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吃饭？我都懊恼死了，他还有心情吃饭。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极不自然的表情。
　　 “饭还是要吃的，就算找人，也得有力气啊。对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勉强地挤出微笑，表示同意。
　　 “哦，你等我下，我去取车。”他拿着车钥匙，走向医院车库的方向。
　　 那是一款黑色系的雷克萨斯ES350，08、09年的世界经济动荡下，这款车价还迟迟不跌，稳坐50多万价值的车市排行。
　　 我心想，你逍遥地开着五十多万的豪华车，却连自己老婆的手术钱都要自己女儿去赚，真是可恶至极！
　　 他的车停在了市中心的一家风味朝鲜饭店的门口。
　　 那家饭店叫真子饭店，全市非常有名的鲜族饭店。
　　 他选了一间很安静的包间，这家饭馆以前和同事来过，吃饭的包间是带拉门的那种，拉门的里面是很干净的塌,盘腿坐在上面,服务员会先上4盘小菜,都是地道的淹制的小咸菜,有萝卜干,有辣白菜,玫菜,小黄瓜。
　　 脱了外套之后，他递给我菜单。
　　 我推脱，“还是您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他没再让，他点了风味小排骨，狗肉豆腐，肉松卷，特色凉拌菜，还有酱汤和糯米酒。
　　 “才三天的功夫，你就比上次瘦了。年轻人要多吃点。”菜上来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
　　 “谢谢。”我看着他说道。
　　 他的电话响起，他接起，看他表情有些不悦。
　　 “我在真子饭店，吃完饭就回去。”他冷冷地对着电话说。
　　 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皱起眉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想，是他现在的妻子吧。可是他怎么也这么冷漠呢？
　　 他挂了电话，一改刚才的微怒，和颜悦色地看着我，“你喜欢我女儿，或者说爱我女儿？”
　　 “嗯。非常爱。”我重重地点着头。
　　 “你是做什么的？”他给我倒着米酒问我。我看的出，只有谈起云汐的时候，他才会给我些好脸色看。
　　 “几个月以前我是瀚海公司的销售经理。不过我辞职了。”我不知道我这么说是不是会让他不满意，只是这是实话。
　　 “瀚海，啊，我想起来了，我女儿现在也用你们的品牌笔记本电脑，”他看着我，补充了一句，“是我再婚之后的女儿。不过瀚海是家大公司，能做到销售经理的位置，说明你很有能力，怎么不干了呢?”
　　 “有点私人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云汐？”
　　 “那并不重要了，等到找到云汐的话，我会继续找工作的，或者还可以回到瀚海去，但是说心里话，我不想回去。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找到云汐。”
　　 他看着我，未置可否。
　　 吃饭中途我去了趟卫生间，顺便去前台结了帐。
　　 吃完饭，他到前台，拿出钱包结账的时候，我叫住他，我告诉他已经结完帐了。
　　 他嘴角微微地一动，随我一起出门。
　　 他说送我，我推辞，禁不住他的坚持，我坐上他的车，我说我在光华小区2号楼。
　　 下车前，我跟他说如果有云汐的消息要第一个告诉我。
　　 他点了点头。
　　 回到家，母亲和余秀在看电视。
　　 “哥，吃饭了吗？”
　　 “吃了。你们呢？
　　 “都九点了，早就吃完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事来，我对余秀说，“秀，明天哥给你买火车票去，春节之前你得早点回去，照顾那两个小家伙啊。”我不能这么自私让余秀在这里，我知道玉龙和余秀的感情很深，我了解分离之苦。
　　 “没事儿，哥，玉龙能带好孩子，不过哥，你不走了吗？”她问。
　　 “嗯，不走了。明天我去车站给你买票。”
　　 “嗯，好的。”
　　 过年之前，票很难买，以前在瀚海时很轻易地能订到票，呵呵，世风日下啊，我只能开车去车站候着，不过还好，整个一上午，我终于排到票了。
　　 我拿给余秀，她开心地笑了。
　　 她要走的前一天，我去了商场买了一些过年礼物给她，让她一家人分吧。
　　 送余秀走以后，我的心也就安适多了。
　　 离新年还有十二天了。
　　 无论是商场还是专卖店，都在忙不迭地布置柜台，大都是喜庆的红色做装饰，我想，是迎接新春的到来吧。
　　 越是热闹的马路和大街，越是凄凉无奈的我。我每天除了给鱼缸换水之外，就是上网。我想，或许云汐会在稍微不忙的时候稍微上一下线，我就知道她还在，她的气息仍在，她的味道还在，她看我那种复杂迷茫的眼神还在。
　　 可是终究，那两个叫罂粟的人始终没有上线。
　　 欧阳宇成也没有给我任何消息。
　　 母亲担忧着看着日益消瘦的我心疼起来。
　　 “妈，我没事。”我喝着母亲煲的骨头汤。
　　 我抬头看见母亲的眼里的湿润，母亲也老了，眼角和额头的深纹阐释了母亲辛劳的一生，我想，这是母亲来这里和我过的第一个春节，我不能这样一直消沉着，这样的话，不仅母亲过不好节，等到我找到云汐的时候，连抱她也都没有力气了。
　　 我开始吃着母亲每天餐餐做的鸡鸭鱼肉，还有补汤，我大补着自己的身体，才几天的功夫我就胖了七八斤。我看到母亲的脸上多了笑容，我也安慰地笑了。
　　 人活着就是要为了爱自己的人活着，而且要活的更好。我为母亲活着，为云汐活着，为自己活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安适了许多。
　　 欧阳宇成终于在离新年还有五天的时候拨了个电话给我。
　　 他说今天晚上要我到他家里吃饭，我婉言谢绝。他说有些云汐的东西，他要交给我。
　　 我答应他，他告诉他家地址，在市区俪景家园A座5号。
　　 晚上六点的时候，我开车到了俪景家园。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微胖的女人。
　　 “请进！”女人给我拿了双拖鞋。我想，这应该是他现在的妻子。
　　 “来，耀阳，快进来！”欧阳宇成从房间里里出来走向我。
　　 “阿姨，给您，来的路上买了些水果。”我在来的路上路过水果店，买了个果篮，递给她。
　　 我换上拖鞋，进屋。
　　 欧阳宇成让坐在沙发上，吩咐那女人给我上了些水果，干果之类的。
　　 “耀阳，喝咖啡吗？我这儿有朋友带来的正宗美式咖啡！那个，雅茹，你去给耀阳冲一杯！”他对那个女人说。
　　 “叔叔，不用客气了！我喝水就行。”我连忙摆着手。
　　 中年女人进了厨房，不一会端出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我站起来接过，“谢谢阿姨。”
　　 女人笑了笑，进了厨房。
　　 “叔叔，您的家布置的很漂亮。”我看着这房子的格局和装潢，确实雅致可人，这是楼中楼的布局，一楼是厨房，餐厅，客厅，卫生间，还有一个卧室，一间书房和一个储物室。二楼是两个卧室，客厅，卫生间，阳台。上下楼加起来得200多平米，在这样好的地段里，就算8000一平米也要160万呢，何况八千不止，再加上这精致的装潢。
　　 “恩，这都是我喜欢的风格。”他笑着说。
　　 我边点着头边想他这个人一定是个独断专行的人，从不考虑别人怎样怎样，别人的意见如何，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思想做事处事。
　　 “耀阳，一会咱们吃火锅吧。外面太吵，就在家吃吧，家里有小火锅，还有正宗的底料，一应俱全，天冷，吃火锅暖和。我去换身衣服。你等下。”他起身上楼。
　　 我本来想问他，关于云汐的东西，但是想想饭后再问吧，这样没来由地问，总归有些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