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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别处天空(二十) ——(结局)


作者:戊子寒 举人,3935.2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373发表时间:2010-07-20 15:21:46

45.
  
   “出事啦!出大事啦!”
   陈小冲进来,气喘吁吁,肺都快掉出来似的。阿非和王正围着炉子,一边看电视一边喝茶。两人饶有兴趣,追问陈小怎回事。陈小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端起王正的杯子,一口饮尽,剩一团茶叶挤在杯底,有点灰有点黑。
   “怎么了?”
   “等会,休息休息,累死啦。”陈小未缓过气。稍过片刻,抓起炉子上的黄果树,抽出一根点燃,慢慢说来:“闹起来了,不少人围攻公安大楼,把警车都掀翻了,有人撬开油箱,放一把火,烧起喽。围观群众起码已过千,反正很多人。我挤了好半天才挤出来。”
   “看来,真出大事啦。”阿非深深叹息,随即啜一口茶。
   “走,看看去,这场面,不能错过。”王正显然热血沸腾。
   “赶快,精彩不容错过!”陈小补充说。
  
   三点左右。天空铺满厚云,白色灰色,似乎还有彩色;云朵各自为阵,遮不全天空。阳光时有时无,时强时弱。风,大概停留在风扇附近。街巷喧嚣,人群攘攘,大多朝一个方向,估计炸弹性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人们边走边议,气氛浓烈,关于这场热闹。热闹是个好东西,多数人不会放过。人们像在逃难,逃一场大地震引发的灾难,不过心境各异,逃难者逃离灾难后带着茫然无助的神情四处游荡,而看热闹的人们“逃”往上演精彩的地方,在那里他们不会茫然,因为精彩犹如钱币或庄稼,令他们心满意足。
   人越来越多,向同一地点聚集,仿佛万千溪流汇向河口;显然,河口之水早已丰足,有水满为患的风险。阿非三人混在人群中,壮观的场面令他们震惊。阿非面无表情。兴奋么?悲痛么?似乎都不适合。唯有在热闹中冷静观看,才能求以平衡。
   建筑工地的护墙早已光荣下岗。膨胀的人流前呼后拥,蚁群一样,争先通过。谁也不在乎脚下坑洼不平,因为别的几条通往精彩的街道早已塞满人群和车辆,举步维艰。这是一条通往精彩的捷径,是抢占先机的理想缺口。人们流过广场,大部分流向这一理想缺口,流过建筑工,流到精彩所在地——公安大楼及政府大楼。
   三人好不容易挤获一块地盘,放眼望去,场面混乱,像一锅粥。闹事者与手持家伙的制服们隔一道警戒线,分立对峙,互不相让。闹事者身后聚有庞大的围观群体,声音很多,很杂,很响,很亢奋,很悲剧。闹事者多数是年轻人,有不少小孩;其中几个小孩被一群大人推向警戒线,他们亦疯亦狂,向制服阵容扔乱七八糟的东西,矿泉水瓶、砖块、石头和铁具等。每扔出一件,围观者或欢呼或鼓掌,有人甚至为“前方战士”提供“物质支援”。“战士”们来者不拒,一一捡起,一一扔出。好似一场接力赛。制服们不敢妄为,当然,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是不能妄为的。他们凭借优良的器具,暂时无人受伤或流血。
   几辆警车相当受伤,剩下一副残败的躯壳,像废弃已久的黑铁,尚有些许青烟冉冉升空。几个初中生模样的闹事者爬上去,在上面跺脚,亦疯亦狂,好似鞭尸,就算你真的已彻底毁灭,也还要狠狠地补上“教训”。跺脚似乎不足以过瘾,分分钟后,他们跳回地面,冲向一群“同伙”,大概讲了几句,或商量出什么,随即,数十号人闪电般聚到一起。
   他们忍耐不住,终究还是凶狠狠的冲向了制服阵容。围观者不断高呼,不停鼓掌。有人带头,有人追随,然后搞出一番所谓的“事业”。这项“事业”的危险系数也忒高了。他们不知或明知故为。围观者与闹事者的距离很小,有时甚至谈不上距离,说不定,围观者在某一刻会成为闹事者。眼见“前方”激情卖力,“后方”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成为前方。所以,上百号人的力量聚集到一起,冲向制服阵容。他们实在顶不住了,顶不住了,压力太大,撤吧;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治不了你,我撤,还不行么?忍一时。
   坐守公安大楼的工作人员以及部分武装人员不得不退一步海阔天空,最终退到二楼;一楼与二楼之间,由一道铁门隔开,铁锁一扣,就算练就了铁头功也休想突破而上。因此,闹事者在一楼,手脚并使,大闹天宫。估计有人觉得不烧东西不过瘾,或有人想到用火攻之术对付退居二楼的他们不失为一出好戏,索性点燃文件、沙发等易燃物。之前由警戒线保护的两辆高级警车未能逃脱噩运,被二三十号人推到大厅门口,撬开油箱,点燃。欢呼不断,掌声雷动。浓烟缓缓抬头,爬上二楼,升向天空,在城市上方久久盘旋,像魔鬼一样抓扯天空的心窝。
   喧闹声如海潮澎湃,玻璃爆碎的声响却能清晰听来。难道是谁的眼泪在飞么?不知。谁也搞不清究竟有无眼眶滚出热乎乎的泪滴,谁也搞不清即便有了泪滴,它们是否能成为这片天空富含悲喜的混浊物。
  
   一辆消防车在人群中缓缓驶来,艰难而痛苦,有人让道,有人懒得理会,大家清楚是来扑火的。突然,蹿出一帮人,将消防车团团围住,它被迫停下;一阵拳脚,犹如雨来。三名消防兵纷纷倒下,血洒一地。有些闹事者见血流不止,心怀忌惮,收起拳脚,可,几个玩命家伙仍不放过倒地的他们,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两名消防兵抱头护脸,另一名木块似的,已然无法保护自己,任凭“雨点”来袭。这可不行,观众不允许。不能拿暴力当好戏。人们纷纷站出来,劝阻亡命徒。当然,他们忌怕成千上万的观众;演戏之人岂能对观众下手?
   陈小看在眼里,心窝隐隐作痛,想冲上去帮三名消防兵,因为他上的是武警学校,骨子里有些军人成分,见此等场面,如何忍受得住?王正狠狠一把拉住他,低声说:找死啊,你,他们全是黑社会,惹不起的!阿非未拉陈小,也无前去帮忙的举动,只微微摇头。过了一会儿,两名伤得较轻的消防兵慢慢爬了起来,抹几下脸上的血,以无助而失望的眼神看了看周围,然后,一左一右扶起人事不省的消防兵,一瘸一拐,迈向医院。那颗满是血迹的脑袋,狠狠的往下垂,像遭受长久干旱的庄稼,不知雨水到来时会不会重现生机。人们纷纷让出道,许多脸露出悲悯的神色,有人背着狂妄家伙们的视线,悄悄帮一把忙。三名消防兵渐行渐远,人群又合拢,仿佛通向彼岸的水路,唐僧师徒通过后,又合上,没了,消失了。
   疯狂的人啊,闹事闹上了瘾,就像吃鸦片吃上了瘾;他们聚在一起,像打了兴奋剂,力量倍增,分分钟后,消防车被他们或抬或推,弄到公安大楼门前。七手八脚,胡乱忙活,消防车燃了起来,一场瓢泼大雨都浇不灭的样子。掌声震天,欢呼雀跃。围观者已越万人,声音犹如山洪爆发。难道他们在为国足再次打入世界杯而疯狂欢庆?难知。谁也搞不清。
   阿非不愿继续看下去,一个人静静的走了,脑海深处,拥挤不复存。王正见阿非默不作声走掉,叫上陈小跟了去。
  
   王正爹妈提前下班,大概事情闹得太大,影响广泛,上班与否一个样;就如大地震到来,影响的不仅仅是受灾地区,其波及的范围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六点过,阿非和陈小在王正家吃晚饭。饭毕,电视上正在新闻联播。
   王正老爹强调数次,不能去看热闹,千万不能去。王正看热闹的心被狠狠按了一把,有点难以动弹。陈小也想再去瞧瞧,晚上或许更热闹,因为白天观看烟火什么的实在没多大趣味。阿非似乎在思考一些问题,比如人们传言的那些关于这桩事件起因的种种说法,或许他在思考更深层次的缘由。就一点,很难说过去,成千上万群众眼看公安大楼被烧而欢呼鼓掌,不能说明群众无知甚至无聊,也不能说明群众都是闹事者,恐怕只能说明为官者捞走一些东西的同时失去了更多的某些东西。
   不能去看热闹,看看新闻联播也蛮好,正在进行前二十分钟联播:全国形势仍一片大好。
   过了些时候,王正好不容易打通电话,叫来祥哥和唐卉;无事可做,边搓麻将边聊天。
   阿非坐一旁,观战。王正老爹好客,一人泡一杯毛尖。阿非端起茶杯,吹几口,尝试着啜饮。茶香冉冉,笑语流转,悲喜未知,且待明日。
   焦点访谈结束不久,卓小萱打来电话,叫阿非陪她去政府那边看看。阿非问大家意下如何,无人反对,其实早已按捺不住。王正老爹苦劝,可年轻人们忍不住,要将看热闹进行到底。先就说了,热闹是个好东西,具备超强吸引力。
   有人不愿凑热闹,专等饱了眼福的人回来,一饱耳福;有人想凑又怕惹祸上身,故徘徊于自家门前,观望火红的夜空,想象故事的情节,足矣;有人索性不顾一切,硬往人堆挤,哪怕撕破衣衫也要看个究竟和满足。阿非一行大概属于后者,他们故路重行,挤到政府门前的宽阔地带。原本的宽阔,由于过万人的光顾,变得狭窄、拥挤,有点混乱。公安大楼门前已无好戏,闹事者的矛头正在政府大楼捣鼓。黑压压的人群,将政府大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每前进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王正和陈小在前开路,唐卉与卓小萱行于中,阿非和祥哥殿后。行进中,他们发现,不少私家车也惨遭“毒手”,昔日之风采被横扫精光,所剩之残余蜷作一团,独自消受败落与寂寞。
   政府大楼“灯火”通明,数十扇窗户射出火光。从下往上看,不少黑影狠劲砸东西,砸不坏的扔进火堆或往窗外扔,围观者一直很配合,欢呼、鼓掌。许多档案或文件,在空中翻飞,以黑为背景于火光映照下,尽显一身亮白,亦雪亦霜,缥缈魍魉,纷纷扬扬,幽幽落殇。坐落于政府大楼一旁的县委大楼,木质为主,火势由几个小小的打火机上升为小小的火海或森林火灾;阴沉的天空横扫之前阴霾,亮堂通明。那些“消受”通天火光的脸,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或百或千,或万,抑或更多。它们的表情加在一起等于老爷子复杂多变的情绪。
   阿非等人在人群中碰上李飞,他和几个陌生人(对阿非等人而言)一路,听他说,孙邵峰被锁在家中。其实,孙邵峰整天都在父母身边,不在家,在一辆黑色的大众车里,那车停在城郊某处。与其说是停,不如说是躲,与之为舞的车辆,能组成一个庞大的车队。
  
   “这场面,壮观,百年难遇,怕是要惊动上面。”
   “你小子,唯恐天下不乱!此刻,全城处于无政府状态,恐怕还会出更大的乱子。”
   “阿非说得在理,现在矛头指向政府,搞不好明儿个事态严重,对民房下手,极有可能抢商店,尤其是那些卖高档货的门面。”
   “也不知闹事者是些什么人?真够狠。”
   “听说,先前是民众请愿,未得到合理答复,差点起冲突,或许起了小冲突;可后来似乎变了,总觉有人在背后下黑手。”
   “也是啊,老百姓充其量以静坐来抗议,绝不会闹到这步田地。”
   “难说。尽管我们很善良,忍无可忍之时,也会冒起冲天怒火。”
   “听他们说,三中那女娃死得可怜,才十四岁,正值豆蔻。”
   “听说她上初二,五天前死于西怨河,官方鉴定为自杀溺水死亡,亲人朋友不服,孩子好好的怎会自杀呢?于是,聚一波人,前来请愿,谁想,几天下来,结果照旧。”
   “全城传得沸沸扬扬,说那女娃是他杀,版本很多,不知哪个真哪个假。我看啊,肯定是他杀。你们想啊……”
   阿非打断王正,提醒大家不要在是非之地胡乱发表“高见”。说不定,有警察早已化作便衣,收集情报,等秋后算账呢。
   “我的乖乖,哪来这么多人啊,你们看,到处都是。”
   “不只城里人,各乡镇来了不少。刚才我们从大桥那边过来,到处是车,尤其摩托车最多,快把大桥挤爆了。”
   “看来,人们对热闹都有一种向往感和认同感。”
   “你们快看,又扔东西了!”
   “是文件或档案吧?”
   “说不定,还有我们的在里面呢。”
   “哎,这些人呐,见人打人见鬼打鬼,见东西就砸就扔,真不是好胚子。”
   “李飞,说不准你那些拜把子兄弟也在其中哟。”王正开玩笑说。
   “取笑我,是吧?”李飞笑着说,然后长叹一口气,“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大伙笑,笑未止,李飞电话响,他掏出电话兴奋地说:真不容易啊。确实不容易,自从事情闹大那一刻,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即便看着满格信号,若要打通一个电话,也是相当相当的困难。通讯几乎处于瘫痪状态。李飞那不是在说话,是在吼话,估计嗓门快冒烟了。不到一分钟,电话断了,李飞回拨过去,已然不在服务区。
   孙邵峰打来电话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处境,问城里情况如何,李飞尚未说清,电话就断了;其实,一分钟可以说很多,然而,断断续续的话,谁听谁难受,内容自然会少。
  
   十点左右。王正老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脸上写满着急,叫他们赶紧回去。
   “都回去,都回去,十点过啦!”
   他们有些惊讶,未曾想,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环城路上,全是武警,附近几个县城的,还要上面的。城外有不少兵,听说快要封城,搞不好还会出大事。赶紧回去!”本故事绝非虚构,有政府在,闹事者能闹一时不可能长久闹下去。人群有些动摇,不少观众纷纷退场,似乎感觉好戏就要结束;抑或感觉戏场有坍塌的危险,走为上,找个安全的地方,回味脑中或胸中好戏,美哉难已!
   一路上,热闹不减。嘴唇和舌头作出巨大贡献。阿非关闭耳朵,保持沉默,送卓小萱到家时,他才说一句,再见。他在想,这次事件的起因与后果。有一点,他很肯定,暴乱会在这个阴沉的夜晚结束,不论来自何方的暴乱都会在这个阴沉的夜晚平息下来,仿佛一盆浑浊之水,总会在某个时候积下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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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切都显得纷乱,群众不明事理的参与了黑社会闹事。等平息了闹事,卓小萱的父亲,以及众多好友的家都被牵连了进去。阿非还没有从这些纷乱中走出来,这时林思容也出事了。她被暴徒烧伤,父母被双规。更严重的是,他获述,几年前,她患了脑癌……”阿非彻底的傻了。最终的结果令人感动,却流不出泪来。【编辑:幻新】【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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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幻新        2010-07-20 15:22:28
  一切都显得纷乱,群众不明事理的参与了黑社会闹事。等平息了闹事,卓小萱的父亲,以及众多好友的家都被牵连了进去。阿非还没有从这些纷乱中走出来,这时林思容也出事了。她被暴徒烧伤,父母被双规。更严重的是,他获述,几年前,她患了脑癌……”阿非彻底的傻了。最终的结果令人感动,却流不出泪来。
生活给了我源泉,我在生活里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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