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天，总是让我无所适从
　　
　　 村庄，树林，湖水，田野，天空，鸟群
　　 哪个地方都美
　　 秋天的到来，总是让我无所适从
　　 风吹我
　　 像明亮的光穿过芦苇，留下颤抖的声音
　　 天空那么蓝
　　 再蓝下去，就进入骨头
　　 我担心，那山顶的白石头，即使没有翅膀
　　 也会追随白云飘走
　　
　　 乌桕树，不言不语
　　 带满身红叶和一湖秋水邂逅
　　 我仰望的姿势，渗透火焰的气息
　　 秋天
　　 总是把我变小，变轻
　　 一片叶子，一滴露水，一片羽毛
　　 我们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来安顿自己
　　 河水正在流逝
　　 一句话，似乎被我想起，似乎被我忘记
　　 真的，秋天太大了，我不能给世界加入任何东西
　　
　　 2、和一只斑鸠做邻居
　　
　　 在餐厅外的窗台上。其实是两只
　　 一只是母亲
　　 另一只是孩子，尽管孩子暂时还保持着鸟蛋的形式
　　
　　 比菜籽粒还乌亮的眼睛
　　 望着我，乞求谅解的神情透着小心
　　 我想说，鸟啊，进来住吧
　　 但我不敢
　　 ——只能放轻脚步，不发出惊扰的声音
　　
　　 隔着玻璃做邻居
　　 两个世间的借居者，我们都是惶恐的
　　 我只能在它外出觅食的时候
　　 在草窝的旁边，放一把米，或者遮一张挡太阳的纸
　　
　　 共同关注天气，拒绝雨水，期待一个生命的到来
　　 但我们的信赖是脆弱的玻璃
　　 我希望留下，而它却渴望着离开
　　
　　 3、河边，那个弯腰上坡的人
　　
　　 挨着暮色
　　 他的手背在后面，离开蒿草
　　 向坡上走去
　　 在乡村，一个弯腰走路的姿势如此多见
　　 像小学课本里的问号
　　 也像刻从甲骨文里走出来的那个人
　　
　　 他在野草和庄稼里走走停停，比黄昏的时光更会磨蹭
　　 如果他蹲下来
　　 一定是庄稼地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如瓦片压住青苗，再比如虫子咬破叶片
　　 更多的时候
　　 他会一边走，一边发出咳嗽的声音
　　
　　 在故乡，这个佝偻身子走路的人
　　 要么是父亲，要么是二叔
　　 要么，是另外一个在疲倦中慢慢老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