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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莲花山下的故事(三)


作者:雪峰枫竹影 举人,3909.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826发表时间:2010-09-06 19:31:49

半年前,三轻局从越秀水泥厂抽调两名干部去七里营耐火材料厂工作,水泥厂干部岗位出现了空缺。其中总务主任一职很快补上,而政工科副科长人选一直没定下来:在这个问题上,王维仁书记和李介直科长存在分歧,王维仁心里明白,给李介直安排副手,自己是不敢过于主断的。
   依李介直的想法,政工科干部人选首先应该注重这个人的德性,他应该是一个勇于负责和创新的人,用时下时髦语言说,做政工干部的人,要有最优良的现代意识。中央一再强调压缩上马工程的数量、规模,所以目前整个水泥行业普遍有产品滞销问题。一个运作态势良好的政工科,无疑会给工厂人事、生产等各项工作带来新起色,进而树立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越秀水泥厂崭新企业形象。因此,政工科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如何科学、合理使用人才,用什么的人才。至于王书记坚持要用的质检科长柏世铭,文化不比自己多多少,工作中走现成的路子行,换一套走法或思维,他就是明显是一个落伍的人了,搞不出什么大动作。另一方面,这个人太工于心计,太过自私,用职工们的评价说,这个人是一个见便宜就占的家伙,缺少作干部的胸襟和眼界。这是政工干部的大忌嘛。一定角度上看,政工工作决定着工厂文明程度。柏世铭的工作作风,不把工厂弄成人际关系的大染缸、大杂烩吗?
   一次,李介直和王维仁在食堂吃饭时又唠到了这个问题。王维仁说他对干部人才知识储备的自我否定是妄自菲薄,至于他忧虑自己年纪已高更是“老革命在新形势面前的退缩”。李介直无声地笑笑,说:“我知道自己,所以我想找一个真正能让自己放心交班的称心如意的副手。”看对方在认真地听,他稍顿了一下,接着道,“再说,无原则地任用干部,也不符合工厂制度和利益。”
   王书记脸上明显现出不悦:“什么叫无原则地任用?你以为我是在凭感情做事?”
   李介直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些,就只顾嚼饭,没有应声。可是说出了这句话,他心里也感到很痛快:这个王书记,圆熟有余,原则不足,他身上的许多知识和魄力都被他过早、过多的庸俗化东西所束缚了。
   见李介直没吭声,王书记也好一会儿没说话。快要吃完饭了,王维仁忍不住问道:“你说,副科长由谁担任合适?”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商量着任用干部,嘴上说着话,心中总觉得有些憋闷,这个水泥厂,本来应该是自己一个说了算的嘛。
   李介直盯住王维仁,说出了一个名字:“柏根。”
   “柏根?那个倔柏根?”王维仁很觉意外,“今天惹一个,明天惹两个,群众关系……”“不是他惹人,是有人触犯了工厂纪律。他倔,倔得在理。”李介直不高兴他也像普通人这样评价柏根,不等他把话说完,截住了他。
   “他就知道发脾气嘛!”王维仁推开碗筷,提高了声音,“又不注意工作方式,”站来要走,见对方没动,就又坐下,“不会联系群众,工作中怎么服人?”
   李介直压抑着王维仁的偏见看法给自己的不快,说:“这样也总比一些人明哲保身强,有原则,有头脑,更有一种突破和创新的勇气啊!说到……”几个工人从旁边过去,李介直停了一下,然后说,“说到工作方式,我看这纯是经验问题,经验都来自实践。群众关系怎么样,我们应该全面衡量,客观评价,不能因为一两个人的意见,或少数几个人的看法,就全部地否定了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说,厂领导有观点错误?”王维仁敏感地问。
   “至少我们应当谨慎对待群众舆论及其导向,不能让群众附和个别干部的意识作人才品质和才能等的评价。柏根呢,我最了解,有思想,上进心强,正直,从来没有私敌……”
   “还有别的吗?”王维仁用小刀剔着牙,问。
   “他年轻。”“年轻?”王维仁停止动作,一脸困惑地问,“他四十几了?”
   “三十四。”李介直掏出一块纸,擦擦手,跟在王维仁后面向外走,“他的家庭负担重:老娘七十多岁,常年用药;三个孩子都在上学;房子又小又破,快不能住人了……他没跟人说起过这些,我们看到的只是他工作,工作。”
   王维仁点点头:“我也知道,他这个人写写画画还挺有两下子,前些日子他家里有事,我替他审过几回广播稿,他还认真地对我说谢谢,哈。”
   李介直很高兴能从他口中听到关于柏根的这样有点温情的语言。他走上一步,和王维仁并行,继续说:“现在他正参加成人自学,是干部管理专业。”
   王维仁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说,“我再跟其他几位厂长碰碰头儿。”迈开步自己去了。
   李介直站在那儿,有点发愣。对着他的背影望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过了两三天,李介直被王维仁叫到了书记办公室。
   “老李,想好没有,你的副手人选问题?”王维仁给李介直倒杯茶水,放到他面前,边问。
   李介直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然后说:“如果问我的意见书,那就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柏根是政工干部最佳人选。”
   王维仁向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头去喝茶,慢慢道:“那几个厂长,好像不太同意吧?”
   “我也侧面了解了一下,”李介直望着对方,直言不讳地说,“经营厂长南书志,对柏根一向是欣赏的;生产厂长孔祺增来厂不久,暂不作表态;只有生活厂长荆守业对柏根有成见——是成见,柏根记过他迟到,并且在板报上柏根还说提过生产中安全隐患的问题,对于这些事实,荆厂长不愿意让人说,特别是在公开场合……”他没有再说下去,他意识到王书记根本没有用心听自己,他坐在那儿点着一支烟,眉头微夏蹙,分明在想着另一个人或另一个路子,他正在想着怎么样来说服自己放弃主张。他收回前倾的身子,有点颓唐。
   在李介直的印象中,王书记是爱才的,四车间主任张孝勤、水泥厂医生陶恨冰,还有化验员谭香,都是他发现和提拔的,就连他们争论的考勤员柏根,不也是两年前王书记点将出山的吗?他不明白,今天的王书记为什么就不是了昨天的王书记?他明知柏世铭的缺点的嘛!
   窗外艳阳高照,云淡天蓝。
   李介直的手伸进衣袋,要掏什么,却迟疑着没有做。
   王维仁脸上现出急躁神情。他不能让这件事在这个老头面前卡住,不然还有什么权威可言!连柏世铭都提拔不了,荆厂长面前如何交代?他吐出一口烟,作出了一个决断:“这样吧,老李,召开一个班子会议,讨论表决,行不行?你也知道,要是以前,或别的什么人事,就不用这些程序和麻烦的。”
   李介直并没注意到他的恳切的目光和语气,他只是觉得心中“腾”地起来一股火,烧得自己愤怒难抑。他忽地站了起来,直视着对方:“王书记,你的原则哪去了?”
   “难道这不是原则?”王维仁眯着眼,向上对着他瞧,手指轻轻打了一个响儿,“民主集中制啊!”
   李介直想说什么,张着口却说不出啥。是啊,民主了,再来个集中,正常,应当。原来家长制时,还有些英明,现在要民主集中制了,真理却都在人家手中。总务科(处)长杨成彪和荆守业、王维仁,都是一道的,民主讨论,自己将成为少数派,事情的结局是铁定了的了。他抖抖地从衣袋里抽出手,把几页纸对着他用力甩了几下,说:“本想给你看看这些东西,现在,没这个必要了。”几下将字纸撕碎,丢掷到地上,拂袖而去。
   王维仁愣了一会儿,起身去看地上的纸片,有“产口的开发”“植物净化”等字样,好像还有表格。是柏根的字体,他又愣了一下,扔掉纸片,用力踩几脚,走到窗前喊了一声:“赵楠!”
   广播员赵楠甩着湿漉漉的头发过来了,紧身衣勾勒出鲜明的身体曲线。王维仁微微皱眉,命令说:“把办公室清理一下。”便走出办公室,出外几步又折回,对拧头发的赵楠说,“地上的碎纸别扔,放到文件筐里——小心弄湿!”
   第五章柏世铭
   李介直和王维仁谈话时,质检科长柏世铭就在下面不远处的篮球场边上看人家打球。从外表看,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眼睛细细的,嘴唇薄薄的,大背头。中山装旧了些,但这一点不影响他的“派头”——水泥厂人和他开玩笑说,他有“厂长派头”,对此,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相反,他很得意,就是不能当上厂长,这也是一种荣耀嘛。何况,他知道自己心在想着什么。所以,他总以为这是人们给自己的一个美好预言和期望。此时的他,心思全然没有在球场上,他在想着前天的一次会议:
   ……会议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向吸烟者提出抗议。吸烟者蛮不讲理在辩解道:水泥厂大烟囱每天冒出那么多二氧化硫你都不在乎,乌米大的烟卷你就受不了啊?你是欺软怕硬吧?“吸烟人真是没脸没皮,没心肝!”代财务科长参加会议的现金出纳桂瑛回头骂了一句。“没心肝好啊,省得三心二意,肝肠寸断……”人们哄笑。桂瑛要去打说话人,妇女主任线云笑着拉住了她。
   荆守业坐在了旁边,他递给他一棵香烟,问:“今天会议,什么议题?”
   荆守业三角眼在前进帽帽檐下眨巴两下,端着烟让他点着,说:“老柏,你不是百事明白吗,怎么连这次会议什么议题你都不知道?呵呵,人才会议。”
   “李科长……”柏世铭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荆守业夹着香烟的手指指前面:王书记到了。
   会议主持工会主席里山点名,装卸队队长章敬权姗姗来迟,点到他时,正好赶到,听到叫自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答应了一声,人们大笑,连王书记都忍俊不禁。
   “又回家喂猪了。”有人戏谑道。又有人笑了。
   章敬权装作没听到什么似地,面无表情地就近坐在门口稍里地方。
   孔祺增厂长先简单说了几分钟有关生产问题,接着就是王书记讲话:“……用中央首长话说,我们所说的人才,也应该包括那些默默无闻、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在自己岗位上成绩出色的实干家。”他向四下扫视一遍,“因此我认为,领导者、干部必须是实干家,而实干家呢,就未必能成为领导者和干部的吧?行行出状元,夏平不是有个烧饼状元吗?”
   有人低声笑了,这里有柏世铭,可是他就笑到半截,因为他注意到李介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异。“他没理解王书记这话意思。”他想,“看来在王书记面前,荆守业成功了”
   “看一个人才,固然文凭或学力,固然重要,然而我们也不能唯文凭论,可爱的呆子,漂亮的花瓶,有什么大用?本本和生活是不一样的。鲁迅提倡青年人应当具有内心的理想之火,但是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飞得太高,坠落在现实上的时候,伤就格外重了。一个人,兴趣广泛没有错,可是在一个企业里,他的专注于一事,全心全意做好本职,是第一要紧的。”王书记顿了顿,接着说,“我们有人看过《创业史》吧?它说,人,不论思想有什么错,拼命劳动这件事总是惹人喜爱。”
   有人嘻嘻两声,柏世铭听着这话句句对着柏根的意味,心里那个爽啊。后面坐的化验室主任汪海学很响地“哼”了一声,跟谁低声说了句:“江湖老大的口气。”旁边的李介直脸色阴郁,“他老人家心里不是滋味了,嘿。”他暗自想,“王书记这话是尖酸了些,但有力量,这力量好,有味道!”
   荆守业悄声问:“听明白了?”“差不多。”“什么差不多,你还想怎地,让他直接说你柏世铭最合适或柏根不行?”柏世铭脸红了一下,别开视线。……
   散会时,荆守业肩膀碰了他一下:“抓紧意思一下。”看他一时不解,他朝前面努努嘴,站起身,“别以为这就是板上钉钉儿了,李老头儿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还要争。”
   “他还要争。”荆守业这话始终在柏世铭耳边响着。只要时间或机会,他就注意李介直动向,就留心书记室动静。果然,他有了收获,他看到李介直闷头进了王书记办公室,不久又闷头出来,然后赵楠进去,王书记出来又返回去,然后又出来,走了。
   他心里有了底,立刻兴奋起来,窜进场子里,叫道:“小牛下来,怎么打哪,过河捧卵子——小心过肾(甚)!”一面思忖:是时候了,应该去容余县城他的家里拜访拜访了。接过别人传过来的球,他也有了主意:找陶恨冰帮忙。
   医务室门前的串红、江西腊热烈的开放着。
   柏世铭进了屋,才知道白喊了一通,陶恨冰不在,只有一个手上扎了几根银针的桂瑛在冲他笑。
   他在一张凳子上坐下,问:“咋地,还没从失恋痛苦中出来?”
   “算啥呀!”桂瑛血色不足的脸上现着无所谓的笑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笑什么?”
   柏世铭用手把桠不乱的头发向后理理,说:“你倒看得挺开,那么好的小伙,你说甩就甩了……”
   “世铭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桂瑛反驳说,“男人和女人,在这事上,谁受的伤害最大?我的青春,我的名誉……”
   “哈,名誉!你还在乎这些?”柏世铭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地说。
   桂瑛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你说什么?我怎么就不在乎这些?我桂瑛比谁少块骨头短根肋,也要你来往我身上喷粪?”柏世铭惊愕地看着她,一时无言以对。“别以为你要进政工科就老母猪夹扫帚——假充大尾巴狼,就你那一嘟噜狗尿台,也想算一盘菜?”桂瑛不让对方插话,连珠炮似地向着柏世铭又轰又炸,“我行不端,走不正?我没认干老子求进级,我没送人家乳罩讨乌纱!刚得意点你就张狂,也想狗戴帽子——充人?看你那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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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轻工局调走了两名干部,政工科副科长一职一直没能定下来,原因是科长李介直和王书记意见不统一。而一心想作副科长的柏世铭费尽千方百计的拉关系投机钻营。小说透过现象,抓住了实质,叙述的有条有理,真实可信。来源于生活的作品,读起来分外可亲。欣赏,欢迎更新。【编辑:潇潇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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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潇潇夜雨        2010-09-06 19:32:38
  轻工局调走了两名干部,政工科副科长一职一直没能定下来,原因是科长李介直和王书记意见不统一。而一心想作副科长的柏世铭费尽千方百计的拉关系投机钻营。小说透过现象,抓住了实质,叙述的有条有理,真实可信。来源于生活的作品,读起来分外可亲。欣赏,问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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