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燕儿书屋】蜜蜂缘
很久以前,我就动过写蜜蜂的念头,因为我的生命与这个小昆虫产生过不是一般的关系,但由于懒惰等多种原因,就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
认识蜜蜂,缘于幼年的一场大病,从六岁起,我就无休止地在医院与家之间来往反复。那时候,我床头的桌上总是堆着营养品,那是亲戚送来的,其中就有蜂蜜。蜂蜜是良好的滋补品,很能改善我那由于久病导致的虚弱的身体。母亲每次都要冲上半匙让我喝,蜂蜜的甜浸骨入髓,能一下子甜到人的心里去。
喝了几次,我离不开这蜂蜜了,原因是那些苦涩的药物,使我的肠胃极为地不舒服,蜂蜜水,能抑制我的呕吐。可是蜂蜜属于贵重营养品,价格不菲,尤其对于八十年代的农村来说,那压根就是奢侈品。当时,我的病已被确诊为类风湿性关节炎,长期的服药生涯中,每一次病情的严重,都需要激素来控制。这样以来,激素带来的危害,如同菜园里滋生的小青虫,在我身上渐渐地显现了。
母亲很担心,因为医生说过,这种病的西药大部分含致癌物质、容易得白血病,虽然目前血液还没问题,但长远看来是凶多吉少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此改服中药。可是我这种慢性病和别人的不一样,它的发作是莫名奇妙的发高烧,然后引发关节炎症同时伴随着剧烈疼痛,中药果效缓慢,离了镇痛作用快的西药,简直不敢想像。中药用不上,母亲只得听从医生的建议,平常喂我些蜂蜜、蜂王浆类的营养品,以滋补亏虚的身体,增强免疫力。
但是家里为我治病已经债台高筑,哪里还有能力再为我买补品?眼看亲戚送的两瓶蜂蜜快没了,母亲愁得没办法,就去找外祖父,不,严格地说,是外祖父来看望我。记得很清楚,那年八月十六,中秋刚过去,外祖父手提装有十多个红石榴的篮子,来医院看望我。当时,母亲讲蜂蜜的事,外祖父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母亲的心事落地,因为她知道,外祖父有个要好的朋友是养蜂的,养蜂的还能缺了蜜吗?母亲的判断是对的,五天后,外祖母在小姨的陪同下,真的送来几瓶蜜,说是养蜂人给的。而且是纯蜜,打开,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
如果不是小姨和母亲在一旁说的话,被我听见,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外祖父为了得到这两瓶蜜,所遭受的闷气。这要从头说起,因为父亲长年不在家,母亲带我们兄妹几个,一直是居住在外祖家门。可是,出过嫁的女儿在娘家是不好过的,当然,外祖父、外祖母和姨们是不会说啥的,主要是我的大舅妈,老说外祖父和外祖母偏疼我们兄妹,对她的孩子不管不问,因此闹着分家。
大舅妈分得一亩果林,里面有十几棵石榴树,每年都能收获好些果实。可是外祖父每次想摘几个送给病中的我吃,都得掏钱向大舅妈买。大舅妈不喜欢母亲,自然也不喜欢我。但是为了给我讨蜜,又不愿让朋友吃亏的外祖父,打算把这一带凡属自己的果树的花期,全部由他朋友的蜜蜂来采,外来的蜜蜂不让侵入。
那些果树,其中包括大舅妈的石榴树,大舅妈哪肯让外祖父拿她的果树送人情?于是吵闹起来,吵到最后,大舅妈掀了外祖父家的泥灶子锅、锅碗瓢盆都给砸了。就这样,因为我要吃蜂蜜,竟惹了这么大的乱子,家族矛盾也被挑起来了,自那以后,母亲强迫我断绝对蜂蜜任何嘴馋的念头。
这件事发生在八十年代中期,到了九十年代初,我的病愈来愈严重。因为住不起医院,母亲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我一天天趋向瘫痪,外祖父则急着到处寻找偏方。那一年,外祖父不知听谁说的,蜂毒能治类风湿,就是说他的外孙女只要能被蜜蜂蛰到,以毒攻毒,类风湿病就会痊愈。外祖父怀着强烈、美好的愿望,找到那位养蜂的朋友,想请他再次帮忙。
可是养蜂人拒绝了,他说不是不想帮忙,而是蜜蜂蛰了人,自己会死的,他是养蜂的,怎么可能拿蜜蜂的生命开玩笑呢?养蜂人虽然这么说,可他随外祖父来家里见到我后,还是同意了。
养蜂人为什么会同意?我想,可能是我痛苦的样子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他说,他不清楚这种办法行不行?即然你们有这个要求,那就不妨“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吧。
于是有一天,由母亲带我去养蜂人那里。养蜂人让母亲把我扶到一个蜂箱前,他把缝纱布的草帽戴在我头上,我戴上后,像在蚊帐里那样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养蜂人说,这防护面具没有多的,叫母亲远一点。说着,他点上一支香烟,打开蜂箱门,猛吸一口往里一喷,只见一群蜜蜂飞了出来。他一把抓住我,把我的衣袖往上捋,顿时就有蜜蜂一只只飞来停在我的胳膊上。
养蜂人用手去按蜜蜂,我“嗷”地一声惨叫,像被针扎了一下,感觉一阵锥心的痛。养蜂人又按另一只蜜蜂,我又一次痛得“鬼哭狼嚎”……被蜜蜂蛰的地方很快红肿了起来。养蜂人一见变了脸色,他惊慌失措地对母亲说:“快去乡医务所看吧,不然要出大事的!”
母亲赶快抱着我往乡医务所跑,医生问清是什么回事时,马上给我打点滴,并且说:“真是瞎乱闹,要是这孩子再被蜂螯几下,恐怕就没命了。要是那样,你们当父母的就等着受法律的治裁吧。”
这件事让人想想后怕!以后我再没见过那个养蜂人,母亲也不再提此事。后来我的病情不但没好转反而加重,第二年就卧床不起、完全瘫痪了。
这以后,我在网上看到了蜂毒能否医治类风湿病的文字介绍,上面答案是肯定的“能”,只是没有找到具体方法。而像当年,母亲带我让蜜蜂螯的那种方式,很落后也危险,即使那种方式可行,可能也得由行医者来把握,因为病情所需的药量,只有医生清楚。同时,如果说蜂毒真能治我这种病,那它也只是药方里的一味配药,直接用,恐怕没人禁得起。
蜜蜂一生忙碌,付出最多、索取最少,它是自然界中最勤奋的耕耘者。想想从前,那个愚蠢招儿,不仅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还让几只年富力强的蜜峰丧命,我直觉得对不住蜜蜂。
后来又得知蜜蜂与蜂王浆能延年益寿,对好些疾病的医治都能起辅助作用。想到蜜蜂给人类带来的益处实在太多,这使得我从心底对它充满着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