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芳草萋萋 第一章：温暖的春天，萌生的希望。

第一章：温暖的春天，萌生的希望。
春，带着令人陶醉的气息，又一次来到了人间。
万物苏醒了，冰冻的土壤松软了，阳光下，小草悄悄地萌发着，从田野里、从小路旁探出俏容，欣喜地窥视着新奇的世界。天空是那么的蓝，朵朵棉絮一般的白云，悠然地飘浮着。风轻柔地吹动着杨柳的枝条，缀满绿芽的枝条在春风里摆动，仿佛是一群俏皮的少女在舒展着身姿。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正在返青的麦苗充满勃勃生机。沟渠边几株迎春花刚刚绽出鹅黄色的小花朵，在大片，大片的绿色的麦田映衬下，更加娇艳诱人。
夏之阳脱去穿了一个冬季的棉袄，和伙伴郭成、夏平等正在田野里嬉戏，奔跑。装野菜的小篮子被他们丢在了一边。几只紫燕掠过麦田，低低地飞着，逗引得郭成张着小手，命地追赶。夏平胖乎乎的，跑了几圈，累了，气喘呼呼地一屁股坐在麦田里。夏之阳坐在麦田里，对着伙伴们高喊：“快点追赶啊！”突然，郭成一下子摔倒了，他倔强地叫喊着：“我一定要追赶上你！”
“算了，我们还是挖野菜吧。”夏平拿起小铲子，满地里又寻找起来。
夏之阳也拎起小竹篮，篮子里装着野荠菜。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蒸野菜团，喝野菜汤成了农民们的家常饭。小伙伴在外面玩了一天，回到家里，最渴望的就是吃到热腾腾的野菜馍。那带着野菜的清香和红薯面甜味的野菜馍，虽然带着微微的苦味，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佳肴。
跑累了的夏之阳回到家里，刚放学的哥哥正在哄着小妹妹玩。妈妈在灶台上忙着，她一见到夏之阳，心疼地说：“又在外面疯了，看你一脸的汗水。”妈妈一边说一边用围裙擦了擦夏之阳的脸，又转身对哥哥说：“去把野菜淘洗干净吧。”哥哥答应着去了，妹妹坐在席子上，用小手摆弄着哥哥的书，丢得满席都是。夏之阳走过去，坐在妹妹身边，把书一本本认真地收拾好。他随手拿来一本带插图的书看着，有手拿钢钎的工人，身背钢枪的战士……他被书中的插图深深地吸引着。在他的想象中，书中的世界一定非常神奇，就像大人的世界一样。他渴望着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可以同哥哥一起去上学，认识所有的字，读所有的书，了解这奇妙的世界，奇妙的人生。
他最爱看连环画小人书，哪一位伙伴有了小人书，他总是想尽办法借来看。他还缠着在外地工作的爸爸为他买小人书，爸爸看到儿子这么喜欢看书，很高兴，每次从外面出差回来，总是忘不了给他买上几本。打鬼子的《地道战》、《地雷战》，描写绿林好汉的《水浒传》，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外国故事书：《无产阶级的歌》、《列宁在十月》等。每一本书夏之阳总是看了又看，他把这些小人书认真地收藏起来，视为宝贝。不经意间，书中的人物，在他的脑子里扎下了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成长。他仔细地用塑料布包好自己拥有的小人书，有时间就拿出来认真地看。
不过，他也只是看看那些新奇的图画而已，并凭着幼稚的想象，把那一幅幅画面连接起来。至于画下面的那一行行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多么渴望早日走进学校，上学了，认识了字，就可以看懂那些故事了，甚至能看懂哥哥常常看的那些大部头的书：《封神演义》、《三国演义》……那么厚的书，其中讲述的故事，该是多么的美妙、动人！夏之阳虽然到了上学的年龄，但妹妹年龄小，无人照顾，妈妈整天忙着干活，抓工分，尽管夏之阳早已缠着妈妈要上学，妈妈总是慈爱地抚着他的头发说：“孩子，妈妈也想让你早一天上学，可是你妹妹没有人照顾不行啊，等妹妹能走路了，我就让你同哥哥一起去上学。”
夏之阳盼啊，盼啊，终于盼到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村上的小学校开学了。妈妈给他缝了一只书包，哥哥给他几个旧的作业本，夏之阳高兴的劲头就甭提了。头一天晚上，他就兴奋的没有睡好觉，在床上反来复去地，总是嚷着说天怎么还不亮，惹得哥哥骂了他几回。
终于等到了天亮，夏之阳没有等妈妈叫，就匆忙地起了床。他马马虎虎地洗了一把脸，喝了一碗玉米面粥，就挎起书包，邀了今天也入学的伙伴郭成，夏平等，欢天喜地地奔向位于村东头的学校。这所村办小学虽然不大，却是夏之阳向往已久的地方。
朝阳从树梢上露了出来，整个小村庄立即布满了阳光。一道道炊烟飘浮在树林间、房屋旁。开学了，家长们都给孩子穿上最干净的衣服，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学生更是怀着对新学期的无比好奇与向往，三五成群地跑向学校。沉寂了一个夏天的乡村小学校立即沸腾了起来。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说笑着，打闹着，在刚找到的教室里跑来跑去。老师们更是忙碌，忙着安排桌子，凳子，准备课本，组织学生打扫教室里的尘土，校园里的落叶。
夏之阳好奇地注视着学校里的一切，这么多的学生，真热闹。他怔怔地站在校园里，不知如何是好。哥哥从办公室里跑来了，拉着他说：“弟弟，快去教室吧，我已给你报过名了。”夏之阳跟着哥哥来到一年级的教室门口。“快进去吧，马上就要上课了。”哥哥推了他一把，就匆匆地跑向自己的教室。
夏之阳害羞地走进教室，好奇地打量着教室里的一切。屋子里放着一排排三米多长的木板，两边用泥墩子撑着，就成为学生们的课桌了。三三两两的学生坐在木板前，或交头接耳地说话，或呆呆地望着黑板。不知什么时候，郭成和夏平也进了教室，正拘谨地坐在后排座位上。夏之阳看到后，赶紧走了过去，同他们坐在了一起。一个又一个的学生走进了教室，教室里渐渐坐满了学生。
上课铃响了，校园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夏之阳注视着教室门口，看到一位年轻的老师走了进来。他手里抱着一大摞新书，夏之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老师手中的书本，激动地想：我上学了，我也要有自己的新书了，兴奋的心情代替刚来时的拘谨。
老师扫视了一下教室，亲切地说：“同学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学生了，要听老师的话，上课注意听讲……”夏之阳盯着那些新书，只希望老师早点发下来。终于，老师依次把新书发给了学生，夏之阳捧着那散发着油墨香的书，真是兴奋极了，他急切地翻开了书。
从此，那颗幼稚的心灵，就在学校这传播知识的天地里起航了。在老师的引导下，一个又一个的疑团解开了。人类长期积累下的知识，就像春天里的雨露，滋润着夏之阳饥渴的心灵。
也许是年龄偏大的缘故，夏之阳学习起来一点也不费劲，他对学习也特别认真。他从不贪玩，课堂上老师讲的知识他很快就掌握了，他饥渴的心灵有时还感到不满足。他多么希望老师讲得再快些，再多些。还有好多好多的字他不认识呢，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他不明白。但他总不能如愿以偿，老师只是按部就班地讲，再说还有一些劳动课。每一个星期，至少有半天的劳动课，为生产队里干一切力所能及的活。劳动课时，他们把书往座位上一倒，背着空书包为生产队拾棉花，一干就是一上午，甚至一天。老师还让他们割青草，按斤收下，填在学校前的大沟里造绿肥，交给生产队。或者去拾大粪，老师规定下斤数，用一个本子记下，表现优秀者，期末评比三好学生就可以优先。他们还帮助社员们打烂地里的大泥块，寻找地里没有收完的红薯……在学校的院墙上，写着这样的标语：“以学为主，兼学别样”、“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作为一名农村里的孩子，田间劳动就是本份的事。老师也常常对他们说，要做又红又专的接班人，要把学习搞好，也要能劳动，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农村里的孩子，红，就是能劳动，爱劳动。专，就是爱学习，学习好。
这与夏之阳象想中的学校多么不同啊。
他不解地问哥哥：“上学怎么还要干这么多的农活啊？”
“怎么？你怕干活啊？”哥哥反问他。“不。”夏之阳摇着大脑袋说，“可干活就不能听老师讲课了啊。”
哥哥抚摸着他的头，高兴地说：“弟弟，你是一个好学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有出息？爸爸也这样说过他。夏之阳渴望成为一位科学家，成为一位对社会有用的人，了不起的人。在连环画书里，他认识了大发明家爱因斯坦，大文学家李白、杜甫等。在夏之阳的心目中，他们都是伟大的人，是自己学习的榜样。等他长大了，他要去读所有的书，弄明白所有的问题，他幻想着能跑遍千山万水，去欣赏这奇妙的世界。
哥哥喜欢他，为他找来好多的小人书，还常常带着他去看电影，做游戏；在外地工作的爸爸也喜欢他，每次回家，都为他买来最精彩的小人书。爸爸还亲手为他的作业本写上名字，并鼓励他说：“孩子，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名牌大学，就可以出人头地了。”
在夏之阳眼里，爸爸是那样高大，那样了不起。他看到过爸爸年轻时穿着庄严的警服，挎着盒子枪的照片，真够威武的。爸爸是一名警察，工作能力强，文章写得也好。听妈妈说，爸爸常常查案子，审案子的能力特别强，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爸爸总能轻易地办好，全县都有名呢！由于体制改革，爸爸又调到了县燃料公司，当了业务经理，常常出差到很远的地方调拨煤炭。后来，爸爸响应国家“上山下乡”的号召，让母亲带着他们姊妹几个，下放到了农村的老家。在生产队里，母亲一个人挣工分，担着粪桶挨家挨户地收粪便，虽然又苦又累，挣的工分却很低。男劳力每天能挣到十分，母亲只有八分。夏之阳家里人口多，而工分又少，年底分红的时候，劳力多的能分到钱，而他们家里要上交钱。每到年底，母亲经常伤心地哭泣。仅靠爸爸的工资补贴，他们家里口粮常常不够。夏之阳记得，有一年的春天，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了，他们就在晚上偷偷地跑到生产队的麦田里挖来麦苗，用清水煮了一下，成了他们一天的口粮。
夏之阳和爸爸相处的时间很少，每次爸爸从外地回来，爸爸总是把他亲切地搂在怀里，用短短的胡子扎他。那搂抱和亲吻，夏之阳永远也忘不了。
对夏之阳影响最大的是哥哥。哥哥是学校最高年级的学生，体育课时，夏之阳看到哥哥和班里的学生一起，排着整齐的队，拿着红缨枪，手举红色的语录本，正在排练着什么节目。听说他们都是红卫兵，夏之阳真是羡慕极了，他们是多么神气啊。低年级的学生，最多只能当上红小兵，跟在红卫兵们的屁股后面转。有一次，夏之阳好奇地看着哥哥自制红缨枪。用坚硬的杨木削出枪头，把搓绳用的箐打散，染上红颜色，制成红缨，系在枪头下面，再用中间空而轻的梧桐树干作为枪杆，一只漂亮的红缨枪就制成了。夏之阳缠着哥哥也为他制了一支红缨枪。他兴奋地抗着红缨枪，带着郭成等几个小伙伴，兴致勃勃围着村子疯跑了几圈。
又是一个金秋时节，阳光明媚，高远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白云，凉风习习，落叶翩翩。夏之阳和几位同学一起，坐在操场边的大杨树下专心地读书，因为快要期终考试了。
“我一定还要考第一。”夏之阳想道。
夏之阳是个争强好胜的学生，上学一年多了，他的成绩总是在班里位居第一。同学的羡慕，老师的赞扬，家长的夸奖，这一切更增加了他学习的自信心。在他丰富的想象里，他就像一匹健壮的“马”，远远地跑在其他同学的前边。
面对考试，他一点也不胆怯，但也不敢掉以轻心。郭成却是如临大敌，拼命地读啊，算啊。他学习的劲头平时就比夏之阳大，但成绩不是太好。面对考试，他比平时更加努力学习了。夏平的态度却不同，他的成绩一直不太好，他惧怕考试，也厌倦考试。
“考什么，谁不知道谁的成绩。”他气呼呼地说。
“你在嘟哝什么？还不安心地复习啊？”郭成一边读着书，一边不耐烦地说。
“一到考试比谁都努力，平时干什么来呢！你看你的书，我又没对你说话。”夏平站了起来，向教室走去。
“本来就笨，还不好好学习，我看他这次还得考个倒数！”郭成看着夏平的背影，小声地嘲笑他。“临阵磨枪，不快也有光。你说是不是？”他看了看夏之阳一眼说。
夏之阳正埋头读书，只是“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匆匆地走进教室。这铃声比平时好像更加响亮，更加震动着同学们的心，因为这是考试的信号。
试卷发给了每一个同学，他们紧张地做着，有的长出着一口气，有的愁眉不展。伴着“唰唰”地书写声，焦急地挪动声，时间无情地消逝。
考过试，郭成得意洋洋地出了考场，他拉着夏之阳对过答案后，更加高兴了。“差不多全对了！”他欢呼雀跃了，夏平却愁容满面地来到他们身旁。
“怎么样？能考八、九十分吗？”郭成调皮地歪着头问夏平。
“你能考那么多吗？题目太深了，我恐怕连及格也考不了。”夏平几乎要哭了。他低着头，拎着书包，走出了校院。
“唉，真笨！”郭成无奈地说。
“又来了，就你聪明！为什么要嘲笑人家呢！”夏之阳不高兴地回敬了他一句。
夏之阳很是同情夏平，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家又住得很近。上学前，他们就形影不离，现在又在一个班里学习。“我一定要帮助他把成绩搞上去。”夏之阳想。
分数出来了，夏之阳又是第一，他很高兴，也很自豪。他感到生活里充满了快乐，一切都是那样地美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