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两则 ——《爷爷的镰刀爷爷的锄》《心灵深处的音符》
《爷爷的镰刀爷爷的锄》
这是第三次从信用社领回粮油补贴。
回家路上一行人看着排排塑料大棚、所所鸡舍猪场、远处林立的惠民单元楼……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国家惠农政策,幻想着住进单元楼后的情景……
回到家里,爷爷正在院里擦拭他的镰刀,旁边放着一把明亮的锄头,显然是刚擦拭过的。
我知道爷爷的镰刀爷爷的锄是爷爷的两大宝物,自土改革命到大跃进人民公社……一直陪伴着爷爷走过了几十个春秋。
尽管已经封锄挂镰十多年了,但是爷爷一直视之为宝。爷爷只要谈起当年挥舞镰刀锄头的情景,回忆当队长领着群众学大寨闹革命的时光,就会精神倍增,眉飞色舞。
爷爷放下镰刀问道:把钱领回来了。
我一边回答一边把钱递过去,爷爷没有接钱:种地纳粮天经地义,自古都是这样,没想到现在不但不缴纳农业税,国家还倒贴钱,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怎么也不会相信啊!
爷爷拿起锄头看了看接着说道:现在种地都用上机器了,省力又省时,科学发达了,社会进步了,这都是你们的福分啊!
我习惯地站在爷爷身旁一言不发,笑眯眯地聆听爷爷的教诲
爷爷掏出烟袋点上烟,吧嗒了一口:你说往庄稼地里一喷药,苗越长越壮,那草咋就都死了呢?
我没有去解释爷爷的问题,因为我也说不清楚。看来今天爷爷心情不错,为了搬家的事我跟爷爷做了几次工作,爷爷就是不同意搬家拆迁。爷爷说这个家虽旧,可它是祖宗留下的,他不会让人随随便便毁掉的。爷爷的脾性我太了解了,他认准的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但只要你说的在理,爷爷还是很民主的。
我试探着问道:乡亲们都在准备乔迁新居,您老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爷爷的脸马上沉了下来,没有吭声,手不停地抚摸着镰刀。
我接着说:爷爷,社会是发展的,安居工程是国家政策,是利民工程,这和粮油补贴、养殖补贴、种植补贴、村村通工程……都是一样的。
爷爷没有说话,把锄头往地上猛戳了一下,起身拿着镰刀和锄头往卧室走去。
我看出了爷爷的心思,笑呵呵地说道:装修新房时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设置了锄和镰刀放置的地方,到时候进门第一眼就会看到您的镰刀您的锄,他们将来就是传家宝。
爷爷突然站定转回身,愣愣地看着我。
我上前一步真诚地说道:真的爷爷,我不会丢下您老的镰刀和锄头的!
爷爷突然乐呵呵地握住我的手说道:你真是爷爷的乖孙子,你知道爷爷心里想的什么!爷爷就怕你们人在福中不知福啊,现在国家政策如此倾向我们农民,你们可不要忘本,要好好干,报效国家啊!
我给爷爷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郑重其事地说道:是!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爷爷笑了!我也笑了!
《心灵深处的音符》
高敏即将回到阔别十年的家乡,心里异常矛盾。喜的是马上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父母,忧的是在这里她的心曾受到重创。
永远忘不了高中毕业那年,落榜的高敏成立了歌舞团。由此招来了乡亲们的非议:高敏真不要脸,晚上弄一帮男女光着屁股跳舞。从此高敏成了村里有名的“疯”女人。
在大街上高敏感觉四面八方飞来的唾沫能把她淹死,看着她长大的高嫂和高婶也见而避之,不屑一顾。高敏落荒而逃,这一逃就是整整十年。
十年来高敏没有回过家,只是隔三差五给父母寄回些零花钱。今天电话中听到父亲不停地咳嗽,思亲回乡之心陡然涌起。
心有余悸的高敏不敢去正视乡亲们鄙夷的目光,只好让丈夫晚上开车回家。
前些天刚下过雨,高敏知道家乡的街道雨后非常泥泞,汽车无法行驶。车快到村边了,高敏盘算汽车停在什么地方?
来到村边,让高敏不由狐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眼前一直通往村庄深处的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
月光下高敏左顾右盼,从轮廓上确认眼前的小村庄就是她阔别十年的故乡。
汽车缓缓驶入高敏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街道两旁破陋的小屋已被高楼取代,明亮的路灯造型各异,档次不等的汽车比比皆是,大小不一的超市随处可见,街灯下三五成群的人们或闲坐或下棋玩牌。
车很快到了丁字路口,东行不远便是高敏的家。
让高敏心潮起伏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进耳房,是从她记忆中的臭水坑传来的。那是村民最头痛的地方,位于村西北处,每到夏天,恶臭味使人窒息。
高敏让丈夫把车停在宽阔地稍等,自己下车独自循声而去。
街道尽头的臭水坑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高出路面一米多的小广场,声音是从广场西北角传出的。
高敏不由站定仰视整个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五米多高的火箭模型,火箭上面用彩灯装潢的大字“村民娱乐中心”闪闪发光。站立少许,拾级而上继续向前漫步。
广场四周是不大的草坪,草坪上有健身器材和石凳。夏夜广场上的人很多,有三五成群坐在石凳上聊天的,有在健身器材上锻炼身体的。广阔地带一群儿童在尽情玩耍。似乎没人注意到她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高敏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继续前行。
西北角处弧光闪烁,诱人的舞曲溢满上空。高敏站在人群外垫脚往里观看,霓虹灯下,几十个年龄不一的男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他们不断扭动腰肢摆弄出各种造型。
高敏一眼认出了两个领舞的女人,她们是年过半百的高嫂和高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