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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陈晓江评清大陈志华《楠溪江中游古村落》 ——一个楠溪人看《楠溪江中游古村落》


作者:陈晓江 进士,633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831发表时间:2011-02-05 22:17:01

永嘉“文化楠溪江”发展战略存在着自身认识不足的结构性阻滞。有人对着谢灵运的塑像问这是李时珍吗,而楠溪江往往被车司与游客们缩略成狮子岩的代名词。这年头,清华大学陈志华教授的《楠溪江中游古村落》(1999.10三联书店出版,下称《楠》)一书出版了。书出得正是时候,它给表面上“文化热”实则产生熵效应的楠溪江注入一股清爽的风,换句话说这本书目前在永嘉吃香了,看派头5万多字配上李玉祥的照片卖你导游们48元一本也少有嫌贵的,于是新闻媒体多次宣称该书是文化楠溪江战略的经典之作。作为楠溪山土生土长的我,也希望楠溪江被炒热一点,好让楠溪人在旅游业上多赚几个番钱,但我更希望不会因此而使本该原汁原味的楠溪江变成西洋镜,不能不提的是,拜读这本被誉为经典的书时,却发现有些东西写得并不怎么地道。
   首先值得赞美的是该书的照片、建筑绘图非常精到,特别是封面,让人看到具有楠溪江特质的乡土概貌。作者对村居建筑有独到的见解,认为楠溪江中游古村落各类建筑具有朴素率真又很有精敏的艺术处理而显现创造性,具有亲切、明朗、轻快、活泼,外向、开放等特点:“这些房屋,体形很自由,不受成式的束缚,但高低错落,虚实相映,正侧变化,光影对照,非常活泼而又统一。粗犷的材料构成秀逸的房子,或许正是农人们胼手胝足却心灵手巧的写照。……它们布局向外,就像乡民一样坦诚,使陌生人走进村子,便感到亲切,自信能够受到主人欢迎。”
   但全书也不乏虚言妄语,当然,瑕不掩瑜。
   作者写芙蓉村时说:“木芙蓉是楠溪江中游的乡土树种,溪边墙角,粉粉白白,开得清清爽爽。但芙蓉村不种芙蓉花……”
   原来作者还不知道这里的芙蓉实指莲花!芙蓉是莲花的地,莲花是芙蓉村的象征,芙蓉村历来崇尚莲花,芙蓉古村落的寨墙就是取莲花形(作者误以为“平面是长方形”)构筑的,且广辟莲池,盛种莲花。芙蓉村每年正月舞鱼灯而不舞龙灯就是怕龙缠坏莲花的缘故。即便是木芙蓉,芙蓉村也种过不少,不存在气候、土壤环境不宜因素,“不种”之说,横竖没有根据。
   书中有幅芙蓉峰的照片,注明“至少有5-6个村子以它为祖山选址”。作者说:“芙蓉村的十几座小宗祠随着大宗祠一律朝西,也是由于风水,它们都以芙蓉峰为少祖山。”
   其实他正好说反了,芙蓉的宗祠一律朝东。芙蓉村符合三合派的风水格局,它取“金羊守癸甲之灵”的地局,甲向水口在未方。讲通俗一点就是坐西朝东,水从左到右。山脉都有发源地,但我未听过楠溪有“祖山”、“少祖山”的说法,只听过风水先生寻龙点穴有祖龙、父龙、子龙之说。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一律朝西”(朝少祖山)的观点是褊狭的。楠溪人讲究风水是综合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各方面相属考虑的。芙蓉取芙蓉峰之胜,但不局限于一山,而有“前有腰带水,后有纱帽岩,三龙捧珠,四水归塘”之局。
   书中写道:“杨梅当地就叫‘楠’,楠溪江因此得名。”
   楠溪江曾名瓯水,原名南溪,因发源于括苍山脉南流而得名。当地人也从没有叫杨梅为“楠”的,楠是指樟科楠属的树种。前几年当地学者曾有楠的异体字柟、枏即梅(杏梅)一说;纵使梅、枏也,却也从没有把楠溪叫成梅溪的,而杨梅与楠更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套用本县高远先生一句话,人家拿枇杷叶掖牛耳朵,他还真把枇杷叶当牛耳朵。
   全书有许多主观臆断、浮光掠影的偏颇之词,现摘几个片段:
   ●(芙蓉村)是晒谷,是磨粉,是打年糕,还有孩子们在廓下数着雏燕,数不清了,便一头扑向母亲的怀里。行人隔着墙头的菊花,问主人,新酒熟了没有?
   ●(丽水街)又观鱼又闻莺,这里难道是商业街么,歇在美人靠上的人是为了可怜的几个脚钱奔走在艰险山路上么?怎么不是呢?那分明是九十几间小店,柜台上陈列着烟草……
   ●康乐公的肖像已经现代化了,他昂首向天,神情孤傲,或许正是这种性格,使他在广州被杀。
   ●康乐亭是蓬溪年轻人的聚会之地,从朝到暮,甩纸牌的劈啪声不断,他们大概已经不知道祖先曾是一位伟大的诗人,更不知道他在流连山水的时候,也写过“未厌青春好,已睹朱明移。戚戚感物叹,星星白发垂”。这样的诗句。……虽有好风水,蓬溪谢氏文运并不发达。谢家子弟,空负了桃源仙境。
   ●江南各地,口传为朱熹的题字很多,大都是伪托,蓬溪村的也不大可能是真迹。
   关于蓬溪的上述三个说法,我不敢苟同。1、康乐公在广东被杀,正史《宋书》有载,在“现代化了”的肖像上推测“或许”的被杀原因,过于牵强。2、功名不等于所谓的文运。据蓬溪谢氏家谱载,谢氏历代不乏诗人学者,在鹤阳《谢氏家集》可以反映出家学渊源,谢文波先生的《因音求字》是温州方言的字典。3、朱熹题字的说法不客观,即使别处全是伪托,彼此没有关联,一个学者说“不大可能”即是废话。
   作者还用一些“惟一”、“没有”、“不”等绝对意义的不当之词,为了不使本文显得过于琐碎,就此不再一一赘述。
   关于“丈杆”作者是这样写的:“上面画着整幢房子或一种构件的全部大小尺寸。丈杆由大木老司画出,交给各个工人去操作,它相当于施工大样图。”
   丈杆是大木老司在整堆树料中挑一根最长、最直、疙瘩最少的大树做成的,“深山无大树,蓬蒿当丈杆”即典出于此。它的主要功能就是便于丈量,减少误差。在实际施工过程中,用短尺重复量一构件会出现误差且麻烦,普通尺子因天气冷热、干湿有胀缩,如用皮尺、绳量又会因拉直时松紧程度不同出现误差。在当时的生产条件下,使用丈杆就会使误差降到最低的程度。当然有些关键的、常用的构件尺寸,如正栋柱、二步柱、门窗架等高度,也刻在丈杆上,以方便施工。丈杆做得四方笔直,还被用作“靠尺”:拿丈杆随处一靠,检验构件及墙壁的顺直、精确程度。这里作者说成“施工大样图”则太不切实了。大木老司的大样图我看过,画在门板上的,完工后即被刨掉。
   介绍岩头丽水桥时作者写成“大樟树下横一道三孔的高高石板桥”。这容易使读者误以为是一道让人爬许多级台阶的、开三个小洞的石拱桥。其实这是一道由四十八根石阶条组合成的三跨平板桥。
   像“高高”这样词不甚达意的叠字全书随处可见。类似的差错还有“车门”写成“溪门”、“月台”写成“乐台”等等。还有过多的“口传”、“村人说”、“相传”。这本也无可厚非,但这口传传出诸如“南宋时候,小小的芙蓉村有‘十八金带’便是同时有十八个人在临安当京官”的太离谱儿的传说竟也照写不误,说明作者在考据方面不够严肃,尚欠功夫。关于民俗方面蹩脚的描述,在我看来有如城底人将麦苗当韭菜返销给乡下人一样可笑。
   书中写道:“牛角号呜呜一响,妇女们从家门涌出,挑选针头线脑、零碎布料。”
   牛角呜呜响起,楠溪人都知道是肉螺吹响,是卖肉人(屠夫)招徕村民打肉的。从书中101页被写成“货郎”的照片中也可以看出,屠夫的担着又扁又矮的肉篮,肉篮一头还放一把绑扎猪肉用的稻草。卖针头线脑的货郎即是卖绡客和对糖客,卖绡客招徕顾客的行头是卖绡鼓,即拨浪鼓;对糖客是用铁锤与宽大的铁凿撞击的铃啷声招徕顾客的。
   关于岩头乘风亭的“竹筒饭”是作者想象的。那时温州地区带饭的工具大都是只有咸草袋,也有解饭盂、饭桶,竹筒饭是一种山地火堆里煨得竹筒爆裂的做法,常见于云南等地的少数民族。而作者竟写得有枝有叶:“……把随身带来装着糙米和霉干菜的竹筒往锅里一煮,忽儿香气飘出,竹筒饭便熟了。”如果真有个蠢货用竹筒盛米往锅里煮,恐怕几十个“忽儿”也煮不熟。
   作者指责旅游部门把“瓠瓜井”改称“琵琶井”是大杀风景。在楠溪确实有许多瓜瓢井(即书中所说的瓠瓜井),但西岸的这个瓜瓢井却确实是琵琶井。村民把半瓣蒲瓜形的井底部当作琵琶琴的共鸣箱,石阶做成琴颈与面板,琴颈向后弯曲,琴颈与面板上设石阶为“品”,井头的五棵苦槠树做琴头上校正琴弦松紧用的轴子(楠溪人也叫校子),大门斗作琴头脑的装饰。琵琶原为四相十三品,后经改革,增至六相二十三(四)品,能奏所有半音,西岸的琵琶井设二十三级台阶,即属二十三品,估计建井的年代在明朝以后。陈教授执意说琵琶井是瓠瓜井,是否认为楠溪人造琵琶井不够乡土,或者我们泥腿子不配有琵琶井呢?这种“大杀风景”说法,拿来印证陈教授自己把几个洗衣物的塘头说成很现代的“洗涤中心”,陈教授是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楠》书最大的欠缺是缺少对楠溪村落风水的阐述。楠溪古村落以风水格局营造则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何扬弃又当别论,但作为系统介绍、让人认识古村落,则不能回避。从总体上来说,我认为《楠》书表述的学术观点可作一家之说,特别是李玉祥的照片,可以立此存照,作者在文末为救乡土建筑作“子规”喊—直到喉咙里溅出最后一丝血—也难能可贵,但如果把《楠》书当作经典,则意味着楠溪江文化的又一次水土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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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字“看”点论述充分有理,对原作不周之处的指正显现了作者的严谨,使读者在阅读的同时感受到当地的民风民俗,不乏韵味,又充满回味。【编辑:梅暗香】【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10206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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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梅暗香        2011-02-05 22:17:36
  文字“看”点论述充分有理,对原作不周之处的指正显现了作者的严谨,使读者在阅读的同时感受到当地的民风民俗,不乏韵味,又充满回味。
爱哭爱笑,爱静爱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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