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连载】上吊的兔子(一)
因为爱一个人,所以写一篇文。
2010年冬至,姐姐发来短信,此轿子了么。五个字发错了两个,可是我懂。
没有。鱼香肉丝荷叶炒饭,味道没有外表好。当时我坐在商场五楼的餐厅翻看厚重的牛津字典。
我很难过。我想那个孩子。
你丢了他,就如丢了一场记忆。是坏事,又是好事。我晓得她前段时间狠心打掉了腹中的胎儿。
那是一个生命啊。两个月了。
你自责么?他并未成行。他没有思想。他不会恨你。
我心疼。我什么时候这么狠心。
你不对他狠心就是对你自己残忍。如果后悔,那以后就负责任的生活。没人怪你。有没有哪个时刻,你感觉被人丢了,就像你丢了那孩子。被丢与丢掉,谁都不能埋怨。唯一就是接受,然后忘记。过往让你病了,那就向前看吧。
商场里到处都是响亮的圣诞快乐。我看着过往的人群,忽然想为姐姐写一篇小说。
通常,妹妹都是姐姐的影子,可我不是。她是她,我是我,可我希望是她。
她爱的偏执,恨的疯狂。她拼命挣钱,却从不吝啬。
我不过问她的事情,却时时刻刻在窥伺她的内心。
她特立独行,而我从来只是麻木不仁的接受。
她甚至总在若有似无的讥讽我只是个好孩子。
她结婚了,却对我说,走爸妈安排好的路,那才是最无痛的。
我以为我冷眼旁观看清一切,其实什么真相都只是我最后知道。
我被排除在真实的生活之外,以爱之名。
我羡慕她。我崇拜她。我爱她。我希望她幸福。
这社会很复杂,这人群很匆忙,她这只上吊的兔子,在左摇右摆的拼生活。
宿命也好,缘分也罢,对的人,错的人,爱恋与纠缠,欢笑和泪水,这一切都将在黄昏以后尘埃落定。坚毅的女孩,在天亮以前,整装待发,迎接清晨第一缕阳光。
此文,纪念她的过往,完成我的梦想。
2010。夏日。七月。一如往年。
张静23岁。未婚。团结路小学英语教师。
黑色绸布及膝裙子。粗黑的马尾。
脖颈处是块玉兔。张铁山(张爸)在张静13岁生日时送的。她已带了十年。两只眼睛大而水灵,如新摘的刚剥掉外壳的龙眼。
双眼皮。左眼皮有细微的疤痕。六岁那年春节,邻居李飞摆弄玩具枪,子弹射在张静左眼。张静哭喊着跑回家,张老头一看怒气冲冲,从厨房拿起菜刀挥着去李飞家。张静眼睛最终无事,邻里之间的小风波不了了之。
鼻梁扁塌。这是这张脸唯一的遗憾。
鼻翼晒斑点点,是去年夏天残留的。或许那场和乐乐的爱情也就只剩下这么点痕迹,即使时间如此短。
张静开着电三轮,气势逼人。朱永杰坐在上面,扶着牌匾和桌椅。俩人在二中门口停下。张静摘下墨镜,挂在衣领上。本来的圆领变成V领,乳沟隐现。张静手一挥,朱永杰手脚麻利的干起来。在学生人流聚集处,摆好桌椅,张静坐定。桌子上一摞传单。朱永杰把牌匾绑在桐树上。
初高中英语强化班。联系电话:159XXXX7991.
这里不准摆摊。巡警陈林一身制服,出来赶人,口气并不友善。朱永杰掏出七块红塔山递上去,陈林摆手不要。快点撤了。
张静扭头。陈林正对上张静的视线。
怎么就不能摆摊了?!这里是你家!?张静咄咄逼人。
咦?怎么是你?能,当然能!陈林立刻换了副嘴脸,还手忙脚乱的去帮朱永杰撑大大的遮阳伞。
怎么不能是我?!张静气定神闲,坐着喝矿泉水。
你办的补习班?陈林热络的询问。
你怎么还是那个样,体型像头老母猪?张静说话不饶人。阳光炽烈。桐树影斑驳。朱永杰站在张静后面,给张静扇扇子。
你男朋友?陈林小心翼翼的询问。
他?配么?给我打杂的。朱永杰脸上并没有挂不住,笑呵呵的,说,她是我老板。朱永杰身高一米七六,65公斤,裸露的胸膛肌肉隐现。皮肤晒得黑亮。高挺的鼻梁架一副红框眼镜。说不上帅,但很性感;说不上嫩,但很阳光。就这么一个大男孩,被张静咋呼的服服帖帖的。
嘿嘿。陈林瞪大眼睛,憨憨一笑。陈林大眼,双眼皮,双下巴。啤酒肚和张爸有一拼。
一双死鱼眼,蹬那么大吓鬼哪?张静喝着结冰的矿泉水。
二中放学了,学生陆陆续续出来。朱永杰顶着毒日发传单。陈林自讨没趣,抓过一摞传单也发起来。
陈林和张静是小学同学,俩人同桌。那时候陈林就很胖。张静就招呼一帮小女生欺负他。陈林哭鼻子揉眼睛弄得像个小媳妇。张静腿跷在板凳上,一副大姐大的模样。
后来陈林在一高上学,常去张妈(李爱英)店里玩。那时张静在上大专,幼教。陈林躲躲闪闪的对张静有意思,却一直没敢说。而那时张静拒绝一切,只接收一个男生高远的讯息。可高远从没拿正眼看过张静,就如张静没拿正眼看过追她的男生一般。这是劫数。这是命。得到,得不到。得到的张静不稀罕,得不到的张静不服气。
后来陈林去参军,张静继续上大专,渐渐失去联系。
在张静不注意的间隙,陈林悄悄问朱永杰,张静现在是单着呢还是双着呢?朱永杰吧嗒吧嗒嘴,陈林毕恭毕敬填到他嘴里一根5块红旗渠。朱永杰吐掉,你打发狗呢。二毛五呢。陈林心疼的捡起来,掸掉灰尘,夹在指间。朱永杰转身作势要走,陈林拉住他,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10块红旗渠,重又递上。朱永杰伸出一根手指头,眼镜片闪出一丝光亮。陈林兴奋的把剩下的半盒10渠塞到朱永杰口袋里。这叫拉拢关系。
朱,你丫的给我滚过来。不发传单啦?!他妈的不想干了!朱永杰夹着尾巴溜走了。陈林额头上的汗珠摔下来,打在传单上,湿了一片。
陈林23岁,身高一米七五,体重94公斤。笑起来很可爱,如卡通娃娃。
招收的初中生并不多。这与希望背道而驰。附近的种种补习班都是针对初中生的,竞争压力很大。而且张静办的补习班并不是很正规,最起码连营业执照都没。但也开班了。就算只有一个学生,只要学生交了钱,也得硬撑着办下去。
张静找了一个新华学校教英语的老师。一个小时25元,一天4节课。这样下来,一个月就是3000元。张静有点吃不消。穿插着讲些物理生物之类的。
李蕾去年毕业还未找到工作。张静便把她叫来教。可是,李蕾说只能偶尔讲个一两课。因为她最近在全力学习,准备参加公务员考试。
桌椅风扇粉笔黑板传单还有老师工资这些零零总总的开销是出去了,可是收入却微乎其微。初中生只招收了十几个,连老师工资都不够付的。张静没有最初的活动成本,需要的钱都是张妈拿的。张爸不拿钱,他是反对这些折腾的。在看了张静的初招业绩后,更是看笑话的态势,说看不听我的吧,那附近的补习班那么多,人家都干了那么多年了,你一个新干的能抗衡么。没事就爱折腾。还不是浪费钱。张静气的翻白眼。张妈倒是没怎么心疼钱。只要张静要,依旧是没命的往里投。
很快。高中放假了,30天。高二升高三的学生压力甚大,不肯浪费一分一秒。即使想要浪费,家长也不同意。相应的,高中补习班却是一大漏洞,没有,除了张静的。张静的补习班火了。她花高价一节课30元请一高的名师,专教数学和英语。高中班人满为患。学生交钱交的也很痛快。就冲着高考,什么钱不肯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高考是改变孩子一辈子命运的重要转折点。
原本是在二中学家属院的房子里讲课。这房子是李爱红(张静姨妈)家的。平日也不住在这里,只是出租,然后收租金。这不,李爱红便把房子腾出来,当张静的教室用。可是,高三班的人远远超标。张静又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找房子。二楼赵老师家的房子挺大的。赵老师也热情,便腾出来当教室用,但租金可就没那么便宜了。
张静跑了一个月。瘦了,黑了。体重降到50公斤,脸尖尖的。两只大眼水灵水灵的。张妈心疼的不得了。
补习班渐渐步入正轨。初步的招生工作也已完成。朱永杰也要走了。张静给他发了工资,他看都没看塞进口袋,但那些钱绝不够他这些天喝酒抽烟。朱永杰最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是义气,一句话是人的命天注定。在那些个太阳毒辣辣的下午,他百无聊赖纠结着的问题总是报考哪个院校。高考200多分能上哪个学校,朱永杰找了一堆招生传单,认真的填写。但总怀疑哪个学校会要他呢。焦急加忐忑的等待了一个多月后,他填写的那些个学校全给他发了录取通知书。朱永杰又开始纠结了,上哪个好呢。其实那些学校都是交钱就能上的。但朱永杰的确是很慎重的考虑了,最后选择江西。
朱永杰走了,张静知道什么是左右手。张静习惯了朱永杰,就那么单纯地存在着,就那么干脆地离开了。多好。这样的男生多好。
本该好好休息的暑假,却乱作一团。而这一切,都是张静自找的。
有时候,张静也特别希望自己做一个温顺的小女生,办事不那么强势,说话不那么尖锐。可是,骨子里极度的自卑和极度的自尊整天作祟纠缠。
生活按常理出牌才能安逸,可张静偏偏不。胃痛,总在夜里两三点来袭。痛的翻来覆去。那轻微的呻吟在这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显得异常尖利。对某些人的歉疚折磨着张静的神经,那长长的火车道张静差点一头栽死在那。张静只能没命的挣钱来麻痹自己,来挽救自己。只有自己挣得钱,才能安心的抓着,那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只有自己才能给自己。
张静想开始新的生活。
张静和陈林恋爱了。不为什么。只是陈林每天黏在店里,黏在张静屁股后面,如一个跟屁虫。陈林很老实,不会花言巧语。陈林很不老实,只懂死皮赖脸。
陈林很勤快。在店里不是摆弄这就是收拾那,总之,在他眼里,到处都是活。
有种男人最讨厌,在他眼底,从来没活。比如,床单被风刮到地板上,他不会去捡起来重新挂好。比如,烟灰缸里烟头满了,他不会去倒掉然后刷干净。这种男人,不是瞎子,不是少了根连通大脑的筋,只是懒惰。与这种男人相比,陈林恰恰不算是个太讨厌的男人。
陈林是个细磨的人。按照张爸的话说就是,干啥有个啥样子。陈林会把钱盒子里的钱按照大小顺序排好并且一个角都不会折。陈林做西红柿鸡蛋时会把葱段滚刀切。陈林扫地时边边角角都会顾及的到。陈林干活的时候会嘟囔着。陈林喜欢吃肉,尤其是猪蹄子。而林林总总的这些,都和张爸类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人在讨论陈林时,张妈常常这样总结。
这个时候,张爸还是很满意陈林的。说陈林是个踏实肯干的男人。而张妈却看不起陈林。没个好工作,才23岁就胖成那样,哪里配得上张静。张岩还在郑州,听到这个消息很震惊。但也没什说么。而张静只想找个男人快点结婚,谁都可以,而陈林,恰恰对她好,好到无可挑剔。
张静已很久不写日记。那几本厚厚的日记本都已被封存在柜子里,可是那些记忆中的片段却还在四处流浪。烦乱的时候,也会随便找张纸写一些东西,然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不止艾娟问我他对我好不好。我都没有回答过。
我不知道好不好能怎么说。我只知道。
在大马路上他会拿出纸,帮我把电车后坐擦干净,然后让我坐上。
他会在每天上下班都来看我,因为不看看他心里会痒痒。
他会在我和爸妈吵架的时候,跑到我家。让爸妈消消气。
他会在我烫到手的时候,假都没请,就跑到我家。看到他就很安心。
他会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他会为我不止一次的翘班陪我。
他会一直催单位调度工作。因为到一个小岗位,他有更多的时间陪我。
他会在天热的时候送水,在没吃饭的时候送饭。
他会听我训他,还满脸笑花。他说听我骂很舒服。
他会在我说滚的时候离开,然后数到二的时候又回到我旁边。
他会在有蚊子咬的时候,蹲下身用上衣包住我的腿。
他会在晚上打电话哄我睡觉的时候,唱“做你的男人二十四个小时不睡觉…”
他会怕我多想,把他的网号给我。
他会个性签名都是我,然后空间照片也全是我。
他会一遍又一遍的说我小时候多霸道,天天打他,骑到他头上的幸福。
他会为我看我喜欢的连续剧,然后讲给我听。
他会满大街跑着帮我买我想要的东西。
他会领着他的妈妈来看我。他会把我幸福的介绍给他的朋友。
他会在我和同学玩的不回家的时候,去接我,对我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会为了我和他的爸妈争吵,他说不能让我受委屈。
他会在我不接他电话时,一直打。然后我一接电话就问我,是不是不要他了。他会在我们争吵和好之后激动的哭出来。
我不知道这叫好不好。当我妈对我说好好珍惜他时,我真的发现了他的好。
张静复活了。她背弃了所有眼泪。她开始相信。她开始憧憬。她开始企盼。但是,她拒绝两个字,爱情。她不爱陈林,但她需要陈林这么一个为她死心塌地鞍前马后的男人。她着急摆脱空掉的状态。她害怕一切和寂寞有关的词汇。可是,寂寞却总是如影随形。
因为,她一直在等待,被动消极的等待,那个至始至终不爱她的男人。
王强,洋洋,大毛,乐乐,他们走进张静心里,转了一圈,窥探明了一切,最终选择关上那扇从不上锁却谁也无法真正走进的门。门内只有一把椅子,上面供着高远的照片。张静焚香,跪在地板上,虔诚的祈祷。
在公园长椅上,张静看到乐乐,和另外一个女孩,搂抱在一起。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去年的这个时候,那个位置上是张静。陈林并不认识乐乐。陈林的身材劣势在这里却变成了优势。他挡住了张静。或许,用不着躲,乐乐根本没有注意到张静。
张静装作若无其事,揽着陈林的胳膊走过去。
只是,笑着笑着,心里却湿了。
娃娃会努力的,,,
发现鱼鱼很高产,,以你为榜样,,
动力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