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忆奶奶
清明时节的到来,使我不止一次的想起奶奶。
奶奶走的时候,我并不在身旁,我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灵堂早已设好,人已经躺在了棺材里,我并没有亲见到最后一面。好在她老人家唯一远嫁的女儿正好在身边,也算子女都送到了终。只是,在星期天的时候,她拄着拐杖,在我的掺扶下,颠着小脚去看望同样裹着小脚的王奶奶,并许诺暑假的时候,带上我去千里之外的姑姑家去,我兴奋了好久呢,因为我还没有出过远门,而在星期二的时候,我的表弟找到学校,说奶奶已经去世了。我似乎没有特别的悲痛,只是遗憾奶奶没能守住约定。
其实,顶小的时候,我挨奶奶的打是最多的,当然,原因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奶奶特别的爱骂人,常常爸爸妈妈吃过早饭离家以后,她颠着小脚擦桌子洗碗的时候,就开始骂了,有时骂到动情处,也会嚎啕大哭的,她的哭声很特别,像唱戏一样有台词的,那时候我并没有注意那台词是什么?有没有重复?她大概把自己的身平简历是以哭的形式宣布与世吧,就像我们写博客一样,不是一种宣泄吗?只是奶奶没见过什么世面,只不过在三间屋子前前后后的转悠,如果她能像我一样满世界的跑,她也许早就成为知名的小说家了吧?这一点,可能我是像她的,只不过她善于口述而我限于用笔。
奶奶的脚,真正的三寸金莲。她讲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裹脚了,她没有描述具体有多痛,我也不能想象。但是,我知道奶奶洗一次脚是很隆重的,先是用很大的一个木盆装满烫水,然后坐在一把小藤椅上,一层一层的揭开她的裹脚布,说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是一点不夸张的。一条大概有一丈长吧?能从前门拉到后门的。她还有一套专用的挖指甲的工具。那是一双怎样的脚啊?整个长度也就七岁孩子脚板的长度,从上面看只见到大脚趾,其余的趾头全都压趴在脚掌底下,洗的时候,一根一根的扒开来用掏耳扒的东西一点一点掏出死皮和汗渍混在一起的白色污垢,真正的臭。她的脚往往要洗一个多小时的,然后再用干净的裹脚布再重新的紧紧的勒上,我说,既然裹的那么疼,为什么不放松一点呢?她说,现在放松了,就不能走路了。只有绷得紧,穿上鞋子才会不疼。想象那样的脚,走在并不平的路上,真是钻心的痛。
奶奶的鞋子,对于现代来讲,应该是个艺术品吧?黑色绒面上用五彩金线绣的梅兰菊牡丹荷花什么的,似乎没有见过动物的,窄窄尖尖的软底,托在手上,也只有我那时的手掌差不多大。穿在脚上,再用宽大的裤脚遮着,基本上是不见脚的,这就能造就走路时飘的感觉?我不知道,只知道奶奶走的很艰辛,不是扶着桌子就是扶着墙,常常夜里叫着腿疼,弄的我不能入睡。
奶奶是童养媳,娘家大概也不远吧,可能隔村的王家就是的,几乎不怎么走动,大概那时候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何况是从小就泼出去的水。我的爷爷我没有亲见过,似乎死的挺早。还有一个四爷爷的,听奶奶唠叨过,他参加的是国民党军队,后来一起撤到台湾去了,据说,在人民公社时期,有寄过来一口袋钱的,但是,最终也没有人敢去取,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从此,再没了音讯。
奶奶是很喜欢看戏的,常常有我伴着,这是一件幸福的差事。那时候,常常唱露天戏的,特别是正月里。奶奶的威望还挺高,常常有正中的位置等着奶奶坐,当然,我是站着的。那时候,戏台也很简单,最简单是就是用十几家的桌子围成的,底下摆着一排排的长板凳。我不知道,整天在家的奶奶是怎么联系到戏场的,似乎,每场戏都少不了她,有时远的,我们还要住上几天呢!现在想想还挺浪漫,最起码,现在,我们就没有相约看过戏,再在一起消磨几天,虽然,我们隔三差五的电话不断,一年也难得见个面,见个面也就吃顿饭各奔东西了。
其实,我挺佩服奶奶的勇气的,为什么我特别委屈的时候,就不能大声的像唱一样的哭出来,非要在心里憋屈好几天。假如,现在,我也能坐在奶奶的坟前,手捶着泥土,一声声像咏宋词一样大声的哭出我的思念,那也是件痛快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