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深夜
　　 地点：街边
　　 人物：小祥，男，十四五岁，学生
　　 秀姨，女，五十一岁，摊主
　　
　　 [幕启时有抒情音乐低低流淌。
　　 [秀姨在汤圆摊前张罗着。汤圆摊后是一盏路灯，此时还未亮。
　　 秀姨：（向后台）大叔，来碗汤圆？您要买烧饼？那得往那儿走（指），拐个弯就有。
　　 [秀姨回身继续忙碌。
　　 [小祥急跑上，险些撞到了汤圆摊。他煞车似地停住脚步，看了看汤锅，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又空空地抽出手来。
　　 秀姨：（热情地）小同学，是刚下晚自习吧？来碗汤圆暖暖身子？
　　 小祥：（摇了摇头）不，不了……
　　 秀姨：我的汤圆皮薄馅儿多，汤水也足，味道也好，真不要？
　　 小祥：（很响地咽了一口口水）不……要，我不喜欢吃汤圆。
　　 秀姨：（好脾气的）哦。（停了停）还有不爱吃汤圆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音乐止。小祥走了几步又回来，依依不舍。秀姨向他招招手。
　　 秀姨：是不是你妈不准你吃路边摊？我这儿绝对卫生，你放心吃。
　　 小祥：（说了实话）我没有钱。（纠正）我没带钱。
　　 秀姨：几块钱也没有？
　　 小祥：出来得急了。
　　 秀姨：怪不得。（看天色）天也不早了，又冷，还不回家去？
　　 小祥：（脱口而出）我这辈子再也不回去了！
　　 秀姨：（爽郎地笑）哟，人不大，脾气不小。
　　 [小祥不言语，默默离去。
　　 秀姨：（笑吟吟地）别忙着走啊，反正又不回去。你帮奶奶看看……
　　 小祥：（停步，诧异地）奶奶？
　　 秀姨：怎么了？我都五十一了，可不是能做你奶奶了吗？
　　 小祥：但是你一点也不像！哦，我知道了，你美容。
　　 秀姨：（笑）美一次容得卖多少碗汤圆？我可舍不得。
　　 小祥：（权威的口气）你就是年轻嘛。
　　 秀姨：人只要看得开，放宽心，粗茶淡饭也能养人。别愣在那儿啊，过来帮奶奶……帮我看看，我这摊子怎么样？
　　 小祥：（走过来看）真干净！
　　 秀姨：那我请你吃碗汤圆，你肯不肯？
　　 小祥：（意外）白吃你的？那怎么行？妈妈从小就告诉我不准占小便宜。
　　 秀姨：（假装生气）我看出来了，你肯定是嫌脏。
　　 小祥：（摇手辩解）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秀姨：你看也快十一点了，这会儿也难得有客人了，你就当陪我聊聊天，顺便吃碗汤圆，成不成？
　　 小祥：（很正经地）顺便……那倒可以。（坐下来，看秀姨下汤圆）你才五十一呢，为什么要人喊奶奶啊？
　　 秀姨：（洒脱地）再看着年轻也到了做奶奶的年纪了，哎，你没看报纸上说么？（学播音员的口气边忙边说）“据报道，某某小区内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英勇救人，令人惊叹”。
　　 小祥：（笑）你真逗。人家说的，你就认啦？（打了个寒噤，看着锅里的汤圆，连连咽口水）
　　 [秀姨看在眼里，连忙给他盛上一大碗热腾腾的汤圆，麻利地把白糖碟子给他递上。
　　 小祥：（急咬了一个，烫得夸张得直跳）啊！啊！（又咀嚼）好吃！好吃！
　　 秀姨：（笑弯了腰）瞧你馋得！
　　 小祥：（坐下吹吹，喝了口汤）你一碗怎么这么多？（又自己回答）我明白了，你不是找我聊天，是可怜我。
　　 秀姨：不是可怜，是担心！快吃吧，不然就冷了，这东西又不能回锅。
　　 [小祥终于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秀姨：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小祥：小祥，吉祥的祥。你呢？
　　 秀姨：有人叫我李奶奶，有人叫我李婶，也有人叫我秀姨。
　　 小祥：还是“秀姨”好！（老气横秋地）你看你精神状态多好，下次再有人说“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你就打他。
　　 秀姨：（笑）好啊！秀姨打不动，你帮我打。
　　 [小祥笑，吃完最后一个汤圆，看着空碗，忽然哭了。
　　 秀姨：（意外、吃惊）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还是秀姨说错话啦？（撕卷纸给他）你看你，也不小了，跟孩子似的，吓了我一跳！
　　 小祥：（擦脸）对不起！我哭是因为你跟我第一次见面，就对我这么好！可我妈呢？就知道训话，不准上课开小差，不准放学迟回家，不准不按时完成作业，不准这个不准那个……
　　 秀姨：哦，原来是跟妈妈闹别扭了。
　　 小祥：一天说，两天说，天天说，说的差不多都是同样的话，你不知道她有多烦……
　　 秀姨：（尽量温婉地）其实，孩子们要是自己知道好歹，大人也就不用什么都管了。
　　 小祥：不知道好歹的是她！今天上课，同桌女生给我传纸条，问我《老鼠爱大米》中间几句歌词，我才写了个（唱）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白）就被老师收掉了。她又不知道这是一首歌……
　　 秀姨：老师以为你跟女同学写情书是吧？
　　 小祥：可不？神经过敏！我就算要交女朋友，也不会找我那同桌。头发几天不洗，一脸雀斑。我又不是吃汤圆，干嘛要爱她脸上的黑芝麻呀……
　　 秀姨：（阻止）小祥小祥，说归说，别损人。
　　 小祥：（惭愧地）是是，我是太气了！我的意思是说，老师智商低也就罢了，我妈智商也低……
　　 秀姨：你又来了！
　　 小祥：是是，以后一定不损人了。我妈说过这是不好的习惯。
　　 秀姨：你看你其实还是很重视妈妈的话的。
　　 小祥：可她一点儿也不理解我。我告诉她那是歌词，特流行，她还说我狡辩！我气得骂她老保守老顽固，她“啪”的给了我一巴掌。我“滕”的站起来，“嘭”的甩上门，“嘭嘭嘭”就跑出来了！
　　 秀姨：（手扶着路灯竿儿笑得浑身颤颤的）你这词儿还真不少，“滕”啊“嘭”的。这事儿，秀姨给你们当个裁判，你妈太武断了……
　　 小祥：就是！
　　 秀姨：……不过你离家出走，也太冲动了。
　　 小祥：（失望）切，原来你各打五十板子。
　　 秀姨：（探身过去，把小祥面前的空碗拿过来，舀点热水来洗）你只想到妈妈不理解你，可你理解过妈妈吗？哪，别的不说，秀姨只为你做了一碗汤圆，你就说秀姨好，妈妈给你一日三餐做了十几年的饭，你怎么就不念她的好儿呢？每天放学回家，看到窗子上的灯，你不觉得暖和和儿的吗？
　　 [路灯骤亮，温暖的桔红色。
　　 [抒情音乐起。
　　 [小祥愣住了。
　　 秀姨：想想小时候妈妈给你换尿布，大了愁你的学习，怕你早恋，再大点又要操心你的婚姻、房子，再大点恐怕还要带你的孩子……她哪一件不是为你着想？哪一件不是为你好的？
　　 小祥：那……倒也是。
　　 秀姨：秀姨也有个女儿，叫燕燕，没你脾气大，可也够磨人的了。这做妈的滋味，我是尝了二十几年了。我要没猜错的话，她现在一定是到处找你，顾不上吃饭。你在外面又冷又饿，她大街小巷地找也是又饿又冷；你在赌气，她在着急。都是一家人，你忍心吗？
　　 小祥：（怔怔地掉下泪来）你说她还没吃饭呢？
　　 秀姨：肯定没吃。
　　 小祥：（流着泪）就算包里有钱，她也没心思吃汤圆？
　　 秀姨：（也有些心酸，声音略有点哽）小祥，秀姨看出来了，你心里也疼你妈呢！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小祥：（犹疑地）我是吗？
　　 秀姨：（毫不犹豫地）是！
　　 小祥：（点头）我想我也是。
　　 秀姨：乖，快回家去，给你妈充个热水袋放在被子里，不要急，不要气，慢慢地把话说清楚。秀姨也该收摊子了。
　　 [音乐止。
　　 小祥：（站起来）那我走了。（三脚两步跑下，又出人意料折回）秀姨，你天天在这儿摆摊吧？我带我妈也来吃好不好？
　　 秀姨：好啊，欢迎啊！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小祥：（响亮地）哎！（下）
　　 秀姨：（收着摊子，自言自语）还有七八个汤圆，正好回去热热地煮一碗，给燕燕吃。
　　 [秀姨忙碌地收拾着，光渐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