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阳光灿烂,花儿盛开,是个晴朗的日子,空气欢跃地跑着,引得树儿不停地点头,乐呵呵地笑。
我什么就这么倒霉呢?
本来,这么好的日子,即便有太多的抱怨、无奈、劳累,我的心情应该是愉悦的。但碰见她,让原本愉悦的心,堆积了颓废和绝望。
她是我的学生,样子长得端庄中透着秀气。她不只是长得好看,还很聪明。遇到这样的学生,相信没有哪位老师不喜欢的。
对于她,我从来没有操心过。但是,如此有希望的学生,竟然也把自己卖了。
对于我所在的地方,女娃没念完书,就到外面去当情人,或卖身,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太穷了,没办法,只能卖青春,卖肉体。
是个小老板包了她。每个星期的周末,她都不回家。我知道她家穷,但是,也不该这样呀。本来,我可以知道关于她更多的事,但是,因为在她的身上,寄着太大的希望,为此,当知道她的事后,我非常地生气,甚至想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扇她几个耳光。希望,这一扇,能把她扇醒。
她需要清醒,还是我需要反思。
我找她谈话,聊些人生,理想,聊她的家庭情况。但是,关于她的行踪,没有得到一句话是真的。她的聪明,在这个时候,真正发挥了出来,让我无懈可击。
我看她越来越是不顺眼,甚至感到厌恶。她开始还问我问题,后来,也就渐渐地不问了。
她考上了重点中学,离开了镇中学,脱离了我的视线。不过,仍是久不久听到关于她的事。那个老板的爱人闹到学校,当着众同学的面,打她。弄得全校师生都知道。
她没有还手,也没有顶嘴。她就那样,倔强地站着,也不哭。为她的事,学校领导找她谈话。但是,她就是不承认。她说,她被误会了。学校领导本来想开除她的,但考虑到她成绩好,因此,要她承诺,不要让类似的事儿再发生。
她说,误会的事,怎会再发生第二次呢。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那老板的爱人,还真不再去学校找她了。虽然,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依旧存在,但,她好象根本不当一会事,她依旧做她的,依旧认真地学习。
她上大学后,给我写封信。信中尽是感谢的言语。若是别的学生,我会很高兴,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但是,于她,所有美好的言语,全都成了嘲讽。那发自内心的言语,如同臭了的肉,散发着浓浓地腐败气息。我一改先前保存学生信的习惯,把她的信烧了。
对于她这样的学生,我不觉得是有成就,反而是种侮辱,嘲笑,是老师的失败,是教育是悲哀。
因为要赶着去学校,我在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没注意看车,差点被侧面开来的车撞上。幸好,车速不快,且及时刹车。我没有受伤,不过,因为惊慌,摔倒了,自行车翻在地上,车轮空转着。后架的包,掉了,滚了两个滚。
我弯腰去拣包,从车上走下来的女人,也身手去拣包。
“对不起。阿婆,没伤着你吧。”
我抬头看她,她也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
“啊,老师,是您呀。”女人惊讶地叫着。
“你是——”
我没认出她是谁。在小镇这样一个贫穷的地方,几乎没有她那身打扮的,时髦中透着高贵。至于我,戴的还是十几年前配的黑边眼镜,身穿洗得发白的衣服,虽然整齐干净,但掩饰不了穷困、寒酸。
“我是您的学生。您教过我的。”
“我不太记得了。你是在哪个班的?”
“我呀。呵呵,原先不怎么听老师的话,不过,老师您应该记得的。”
“我——”
“不过,学生太多了,老师可能记不起我了。”
“是呀,太多了,你不告诉我,我还真不记得了。”
“老师,您这是去学校吧。”
“是呀。我——”
“您没事吧?”
“我没事。”
“那就好。我这次从X城回来,打算着去看望您的,因此,给你准备了份礼物。没想到在这碰见您了。”
她不等我回答,将扶起的车,交给我,径直转身,拉开后车厢,从里面提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公司里突然有事找我,要我赶着回去处理,不能去您哪了。我就在这把礼物交给你了。”
她把礼物放在车架上,边说着。
“您别说不能要呀。老师,这可是学生的一点心意。希望老师事业顺利,身体健康,阖家幸福。”
她走了,给我一个微笑后,钻进轿车里,然后那辆豪华的轿车从我身边无声地驶过。
我坐在客厅里——我所说的客厅,是间20平方米的瓦房里,用布隔开后,靠里面放张床,外面靠窗处放张木沙发的地方——礼物搁在电视机上,我盯着礼物,想着她的笑,她整齐洁白的牙齿,她陌生但又熟识的脸。
“一定是她。”她的笑,她的牙齿,让我对上了她学生时候的摸样。
我站起身,想把礼物丢掉,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礼物打开。一封信,在盒子的上面。我拿起信,打开。
把信重新叠好。走出屋子,站在简陋的屋檐下,看门前菜地里刚施过大粪的菜,绿绿的,长得让人喜。
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她能改变什么呢?我确实不该苛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