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汉看病
医院的挂号窗口。
白的刺眼的白羊肚手巾堵住了小小的窗口。
“医生,看病。”李老汉说。
“哪病了?”穿着蝙蝠衫的姑娘甩出了一块“冷砖”似的。
“腰。”
“内科,两毛。”伸进一只满是老茧的手。
“叫啥?哪里的?”冷冷的砖砸得那只手猛地缩回。
“李疙瘩,李村的。”惊魂未定,吐字含混。
递出来一个小本子和一张纸条。
内科诊室的门口。
白羊肚手巾白的刺眼。
后面来了几个看病的,李老汉看着他们手里也都拿着小本子和纸条。
后来者都鄙夷地注视这白羊肚手巾,以及前大后小的大衫儿,和那扎着裤脚如姑娘蝙蝠衫的袖子的大裆裤。
挨次儿坐在门口的连椅上。
“吱扭。”门开了。
“幺号。”
……
“幺号。”
……
“幺号。”
……
没人应声。
“二号。”白羊肚手巾下面那双深涩的眼睛随着他后面一个病人“进去”了。
一会儿,“三号。”白羊肚手巾下面的疑惑的眼睛又追着三号“进去”了。
……
“医生,咋不叫我呀?”瘪瘪的嘴蠕动着。
“还没挨到嘛,急啥呢!”
“没挨到?”老汉急忙辩解,“我是第一号!”
“第一号?刚才叫你三遍,咋不进来?”
“三遍?我咋没听到?”
“幺号,幺号,幺号,叫了三遍,你听个啥?!”
“幺号?我是一号嘛。”
“一就是幺,幺就是一。”
噢,李老汉明白了:城里就是和乡下不一样。
内科诊室内。
李老汉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
“哪里不舒服啊?”
“一。”
“咦什么,到底哪里不舒服?”
“一。”
“咋了?嘴疼?去五官科!”
“一疼啊,医生您咋犯糊涂呢?”
“啥是咦疼?”
“你不是说:一就是腰,腰就是一嘛。”
医生愕然。
1989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