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年,高考的那些事
总有那么一些事,注定会成为我们生命中的转折,注定会改变着我们的一生,也注定无法从我们的记忆中抹去。
对我来说,三十四年前的那场高考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使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我总时常想起高考的那些事。
相信所有六六、六七、六八届上高中的人都经历过一番这样或那样的坎坷,我也不例外。正当老三届学生厉兵秣马欲参加高考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文革动乱打碎了我们的大学梦。一九六六年夏学校宣布全面停课闹革命,折腾了两年,随后上山下乡浪潮涌起,在这场浪潮中我被抛回了家乡。不久,我当了兵,一个就是六年。一九七五年退伍还乡在当地一所“带帽中学”受聘做了一名民办教师。那是一所条件非常简陋的农村中学,因为教师少,教师就像“万金油”到处抹。我当时担任高一班主任,既教语文又教政治,甚至还当过体育教师。记得工资很低,每月只有20元。由于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负担沉重,所以在授课之余我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农活挣工分,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正当我以为自己的生活将沿着这样一个轨迹运转时,突然一个重大的消息从此改变我的一切。
一九七七年下半年,先是听说要恢复高考,我们有些同学开始蠢蠢欲动,再后来有了确信,十一月底进行高考。很多人开始张罗着报名。当时,很多同学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你准备参加高考吗?
对于高考,起初我是很犹豫的,十年了,学过的东西忘差不多了。许多科目,像数学,真感到无从拾起;时间又这么紧,从得到确切的消息到考试只有个两个多月的时间;还有,我的大女儿刚刚出生,多了一张嘴,又多了一层生活的压力。好在是妻子鼓励并支持了我,她告诉我,不管成功与否,都要试一试。就这样,我坚定了参加高考的决心,也有了更大的学习动力。在短短的两个月里,我开始了我的高考复习。
没有考试大纲,没有资料,没有老师指导,只凭几本过时的高中课本可以翻一翻,但我知道历史和命运给了我这两个月时间,我得紧紧抓住,只有这样我才能不辜负亲朋好友对我的期望与信赖。那两个月,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做题,分秒必争,志在必得。甚至梦里还在记忆数学公式,地理概念、历史事件也在梦里一直和我纠缠着着……
高考的前一天,我背着妻子准备的干粮和衣物,步行去了县城考点——城郊中学。三十多里路虽然不太远,但确是步行,幸运的是半路上一位好心的开手扶拖拉机的人让我坐了他的车。路非常颠簸,拖拉机就像驾着一叶小舟在大海的波浪中航行,不过,我当时不仅没有感到一点的难受,反而觉得能搭人家的车进城是种运气。
记得当晚睡在考点学校的宿舍里,三间屋子全是大铺,上面垫了一些麦秸、稻草,虽然是十一月的天气,外面已有了浓浓的寒意,但由于人多,屋子里很燥热,跳瘙也很多,加上环境陌生,到了半夜还没有睡着。可能那时对高考太重视了,第二天精神状态却很好。
那年是各省命题,时过境迁,考试的内容大部分都已忘却了。只记得那年的作文题是《攻关》,写的还算顺手。还有考数学的那一场,有一道关于三角的题目,真是难坏了我,我不停地画图演算又不断地否定划去,那种无奈、无助又无用的抗争,是焦急,是难过,更是一种悲壮,这种情绪也成了我日后噩梦的主要组成部分,它已牢牢地扎根于我的潜意识之中,注定要伴我走完一生了。也正是这道数学题影响了我的总成绩,影响了我录取重点大学的机会。
一九七八年元月二十六日,是我永远也不能忘记的日子,那一天的上午很冷,河里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孩子们在上面玩耍嬉笑。我正要去学校,在城里工作的同学李满全满头大汗地来到我家,特意告诉我考上大学的消息。当时就像做梦一样,我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家人都撺掇我再去县城看看,连饭也没吃,我和李满全结伴来到县教育局楼下,在几大张公布栏里我连看了好几遍,生怕看错了名字、号码空欢喜一场,当最终确定后,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心情,有激动,有高兴,还有难过,总之晕晕乎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当我回到家时,天全黑了。得到消息的家人都非常高兴。很快,这个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村子,邻里们都来祝贺,屋子里挤得满满的。那晚家里买了几瓶红薯白干酒,虽然没有多少菜,邻里朋友很尽兴,全都喝得大醉。多少年后我们再说起那一天的事,仍然能清晰地想起所有的情景。真的,那个难忘的冬日已经永久地印在我们的脑子里了。
不管怎样,总算走过了高考的日子,一并走过的还有我那心酸的、苦难的、快乐的青春岁月和高考记忆。
然后我走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门。
然后经过四年艰苦的学习生活我做了一名教师。
然后我在教师这平凡的岗位上耕耘了三十年。
现在我已经退休,过着清闲的生活。
三十四年,弹指一挥间,一切恍如昨日。很多事今天的我已经能很淡然相对了。但总有一种声音在告诉我:别忘记啊,那些事,那心境,那如歌的岁月。
有时候我在想,假如高考制度再晚恢复几年,那我不敢想象30多年后的今天我在做什么,我会是什么样子!是高考给了我希望,是高考让我体会到这个社会的公平,是高考让我赶上改变自己命运的末班车。
我很满足!我感谢高考!
(注:老师即将离休,回忆往事,残荷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