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中篇小说★柳絮如烟〗两个包子的爱情魔咒
在每个人的生命里,也许会有那么一天或一段日子,是自己永远无法忘记的。多年以后,在某个静夜里,回首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轻轻地问一声:可曾因为有意或无意,伤害过某一个人?
——题记
一
冬夜。
她,静静地躺在依城人民医院的一张病床上,雪白的被单盖至她的下巴。一只骨瘦如柴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床沿,虽然指甲上涂了豆蔻红,可是手指更显得苍白。
头顶上一根白炽的日光灯有些浑浑欲睡,只用些懒洋洋的白光照着她那张蜡黄蜡黄的脸,颧骨高耸着,找不到肉。平时在男人面前傲然挺立、本该高高隆起的胸部,此刻却成了偏平的平原,和男人的胸部无多大差别。
她还不到35岁啊,难道后半辈子,就要这样平躺在床上,只见平原不见丘陵,是女人又不像个女人一般活着?
如果真是那样,还不如立刻死去。
该死的乳腺癌,已经削平了她身上的那两座大山。
可是,她比任何女人都懂男人:那两座大山,在男人眼里,是多么的重要啊!他,不是圣人,他是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虽然他目前正在深圳的一家医院里养病,但是他很快就会康复的。曾经的他,是多么贪恋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啊。
在他眼里,那两座大山就是两个香喷喷的包子。他曾在新婚之夜,一边坏笑,一边用手摸着那两座山峰对她说:“这两个包子,我吃一辈子也不会厌烦的!”
二
二十年前的那个早晨。
上课的铃声早就响过了,常来仍蹲在男厕所里没办法出来。
早晨上学的时候,他和同学董军同时在学校旁边新开的一家小卖部里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
他无意中注意到,他买的其中一个包子上面,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口红印子。
在他伸手接过包子的那一刻,卖包子的圆脸女孩在找钱时,对他妩媚地笑了一下。
他的心里立刻有一种异样的慌恐,脚步在加快,像是要逃离什么,又似乎是要甩掉什么。
快要吃到另一个包子上的那个口红印记的时候,他曾犹豫了三秒,本想把它掐下来扔掉,可又一想:反正死不了,为什么不敢吃下去?
这种思维,是他一贯以来的勇敢,用在学习上、用在逃课上、用在活外活动上……都是准确无误,百战百胜的。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回他竟然栽了,而且是栽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好啊,原来多看那张笑脸一眼,是要付出代价的。就连那个莫名其妙的类似口红印的东西,也决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吃的。
这其中,若万一有了一个什么魔咒:比如说谁要是吃了这种包子,卖包子的女孩就会一辈子缠上他、他就要娶她作媳妇,那不完蛋了?那他如何对得起心中的那个她……
上天保佑!阿弥陀佛!还好,她的心肠还不算太坏,只是罚他上一节课跑了八趟厕所,弄得全班同学都好奇地看着他,简直是丢死人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董军同样也吃了她家的包子,却一点事也没有呢?
难道说那个女孩子跟我常来有过节,存心报复我?这不可能呀,我和她又不熟,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清楚,虽然她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与我心目中的班花许小燕比起来,那真是丑小鸭和美天鹅的区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剩下的上午第四节课,他干脆不想去上了,反正也是高一的化学课,那个凶巴巴的华一辉老师,他是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的。他在背后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化成灰”。
就是这个“化成灰”,在上周六的一堂课上害他出尽了洋相。
那天,下午的第一节课,他正在打瞌睡,刚好被点名回答问题。如果不是同桌谢虹转学了,至少会有人推他一下给他提个醒呀。结果是等“化成灰”走到了他跟前,用手拧住他的右耳,他仍在陪周公解梦呢。
“常来,请回答硫酸的化学分子式是多少?”
他从梦中惊醒,头脑还算清醒,急忙低头用最快的速度去翻书。
没想到“化成灰”太不给面子了,一把抢过常来手中的书,一扬手,扔向了窗边,落在班长孙小孟的桌子上。
如果当时孙小孟身旁的玻璃窗是开着的,书就飞向操场了,因为“化成灰”的手力气很大,全校男教师铅球比赛,他拿了第一名。一本书在他手里,还不跟一个羽毛球一般重。
哼,“化成灰”,什么时候你也会像瓶子里的氧气一样,一阵烟消逝得无影无踪的!明明知道我每次化学考试成绩不及格,明明知道我一听到“化学”两个字,一个头就有两个大,还故意提问我,羞耻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三
“常来,今天不买包子吃?”
次日一大早,常来刚走近学校的小卖部门口,董军就叫他。
“还吃包子呀,昨天害我拉肚子一整天,现在走路脚都打颤呢。”
“不是吧,我昨天也吃了啊,怎么会没事呢。肯定是你做过什么坏事,老天特意借包子小罚你一下!”
“去!我做坏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周你和孙小孟去后山干什么去了?专干那些偷看女人洗澡的下流事——”
“你知道什么呀?千万别瞎说,让校长知道了,是要被学校开除的。啊,我知道了,自从谢虹退学后,你又在暗恋许小燕,对不?”
“你再乱讲,我对你不客气!”
常来紧握拳头,眼睛里直冒火。他承认自己喜欢许小燕,暗恋许小燕,可这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不能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
反正死不了,大不了和你打一架!好你个董军,别以为自己学习成绩好,受班主任宠爱,偏偏许小燕就不理你。
这叫什么呀?对,这就叫有得必有失。我常来虽然是差等生,但我的人格是高尚的,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行行出状元,上大学不是唯一的出路。只要我人不笨,肯吃苦,将来不愁混不到一碗饭吃!
常来还就真不信那个邪了,站在小卖部门口,见厅堂里没人,只得大声朝里面叫道,“要两个包子!”
常来注意到,从屋里出来的,不再是昨天那个女孩,而是一个残了一条腿,靠移动一个矮板凳走路的大哥哥,年龄大约比自己大三四岁。
他一愣:昨天卖包子的那个女孩到哪里去了呢?这个哥哥是她家里人吗?她还会不会再回来呢?……因为不熟,再加上离上课只有几分钟,他接过包子,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就跑向教室。
走到位子上,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那个卖包子的女孩,穿着红红的运动衫,扎一对马尾辫,瞪着一双微微眨动的大眼睛,正对着他笑呢。
“你就是常来吧,我叫廖司琪,很高兴成为你的同桌!”
啧啧,这世界真小,简直就跟演戏似的。明明刚才自己还在找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原来老天已把她送到了自己的身边,从此天天陪着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包子的魔法?
“原来是你呀,欢迎欢迎——”
常来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等坐下来一想,这叫说的什么话呀,自己有什么权利欢迎或不欢迎她呀?位子是班主任安排的,就算她是一个魔鬼,她也注定要坐在他的身边。
原本以为,这学期中途不会有插班生进来,自己一个人可以轻轻松松地霸占两个座位,谁知这样的美梦还没做到一周,就被这个“包子西施”打破了。
想到这,常来抿嘴一笑,嗨,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无意中又给她取了一个外号。
谁叫她昨天害得自己拉肚子呢,没叫她“包子恶婆”就算给她天大的面子了。
“你笑什么?捡到钱了?”廖司琪好奇地问他。
他刚想说话,语文老师廖宏走了进来。
四
因为起床晚了,常来经过小卖部的时候来不及买包子,径直跑进了教室。
他刚坐下来,廖司琪用肘腕碰了他一下。他扭过头看着她,只见她莞尔一笑,另一只手伸进课桌底下,向他递来一样东西。
他接了,暖暖的软软的,原来是两个包子。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
“你若是在家里吃了,天天还会去买我家的包子?以后哇,我就天天带给你吃,不用你给钱,行不?”
“那我不就成了恶霸地主,成了不劳而获专吃白食的人了?不行,我做不到!”
“你别想得美,我也有条件的,条件就是你要辅导我写作文!”
“还有吗?”
“当然还有,你平时要保护我,不要让我班上的任何男同学欺负我——除了你自己!”
“你真会说笑话,我怎么会欺负你呢——还有吗?”
“当然还有,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你快吃包子吧,吃冷的会拉肚子的,还有几分钟上课呢。”
常来打开包子,发现两个包子上面都有口红印。
他觉得这事太奇怪了,又不好当面问廖司琪,嘿,管它三七二十一,反正死不了。他吃得有些狼狈,更有些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这一回的两个口红印,又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包子吃到肚子里,他在等着,他希望十多分钟之后,肚子先是开始“咕噜咕噜”地响起来,接着便有些痛,紧接着就是要往厕所里跑。他甚至随时作好高高地举起右手的准备,脸上一副相当痛苦的表情,向正在讲课的数学老师报告,“老师,我肚子痛,要上厕所!”
然而,一节课上完了,他所有的准备都白费了,肚子一点事都没有,他似乎有些失望。
课休的时间到了,他特意去了一趟厕所,并且下意识地蹲下来。事实上他今天早上没喝什么水,就连要小便的感觉也没有。他真有些想不明白:同样是口红印,为何昨天吃下去有事,今天又没事呢?
他带着这个疑惑,上完了一天的课程,告别了“包子西施”廖司琪,回到了家。
谁知,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晚上,他刚写完作业,肚子就开始痛起来。这次痛得不是很急,先是一阵阵慢悠悠的痛,但并没有要上厕所的感觉。他不想让父亲担心,便装着没事的样子,乖乖地躺在床上睡觉。
从小到大,他是一个非常听话的孩子,妈妈死得早,是父亲靠收破烂为生,将他养大成人并坚持要送他读书的。而村里的烂头、还有麻四,他们家的经济条件非常好,可他们只读到初三,就回家学起了手艺。他们的父母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就是“荒年不饿手艺人”,只要有了手艺,就会饿不死,就会有钱讨老婆传宗接代了。用村里老一辈人的话来说,一个男人,只有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才能对得住长眠地下的列祖列宗。只有父亲,在全村最重视小孩读书,认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夜里,常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见到了去世多年的妈妈,他像是回到了六岁那年的样子。妈妈从田地干活回来,浑身是汗,他因为肚子饿,便哭着向妈妈要包子吃。要知道在六十年代,在乡下是见不到包子的,他之所以知道有一种可以吃的东西叫包子,是因为上个月,村里麻四的父亲为了给儿子庆祝十岁生日,特地从镇上买回来五十个肉包子,村里十岁以下的小孩,不论男女,每人发一个。
虽然事情过去了一个月,可他并未忘记包子的味道,便哭着向妈妈要。妈妈没法子,只好回到房里,脱下身上的褂子,露出一对硕大的乳房,用手握住其中的一只乳头,强行塞进他的嘴里。小时候,是妈妈的乳汁喂大了他,可是自从两岁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妈妈的奶了,也没有摸过妈妈的乳房。
如今,突然含着妈妈的乳头,他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激动,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幸福感,便一下子停住了哭。事实上乳头塞进嘴里,他就是想哭,也没法哭啊。
醒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抓着一只枕头,裤裆里的那东西,胀胀的顶住了内裤,有些难受。
后来漱口的时候,又出了一件怪事:他从喉咙里吐出来了一个小小的血球,掉进水里,不但不会化,还会慢慢地游动。他吓得闭上双眼,第一反应就是:“包子西施”家那该死的肉包子,难道真的有魔法?!
他有些想不通:廖司琪和他素昧平生,为什么要害他呢?不行,明天,我要想个办法,找孙小孟做一次试验。
五
常来今天特意来得很早,当他出现在教室里时,发现廖司琪的书包放在桌子上,人却不见了。他从她的书包里摸出两个包子,打开一看,每个包子上面仍然各有一个口红印,今天所不同的是,一个包子上面的印记深一些,另一个的要浅一些。
“常来,下午要搞大扫除,你别忘了带工具啊!”
孙小孟走了进来,以班长的身份叮嘱常来。
“班长,你吃早餐没?我这里多了两个包子,你要不要?”
“啊,今天我刚好没吃呢,刚从小卖部经过,因为身上没带钱,想找廖司琪赊两个包子,又没见她。”
整个上午,常来都在关注着孙小孟的一举一动,奇怪的是他的反应是一切正常,吃了包子什么事也没发生。
快放学的时候,教室门外有个大人找常来。他走出教室一看,认得,是以前的同桌谢虹的爸爸,名叫谢大顺。谢大伯怎么会找我呢?难道是谢虹出了什么事?
谢大顺把常来领到操场边上,避开众人,开门见山地问:
“你是常来吧?”
“是!大伯有事?谢虹还好吧?”
“唉,她不好。她要是好,我也不会来学校找你!”
“发生了什么事?”
“孩子,你老实告诉我,谢虹在学校的时候,你欺负过她吗?你是不是天天跟她在一起?”
“是在一起!我怎么会欺负她呢,我们是同桌,关系很好的!”
“那你说,你——你有没有跟她上过床干过什么坏事?有没有脱过她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