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的铃响了，雨涵走出办公室，准备向校西大门走去。
　　 校园里这时热闹起来：开汽车的，骑摩托的，骑自行车的，还有持健康生活理念上下班步行走的，真是熙熙攘攘。幸亏学生比教师晚放学十分钟，否则放学时院内更拥挤！这样，只有上第四节课且送路队的老师跟学生一起放学走了。雨涵无意扭了一下头，怎么住校的老师今天都不往大门这儿走呢？他们正三个一伙、五人一群地向校园南走去，莫非南校门开了不成？不会的吧？试探着往南走了两步，雨涵还是向西走去，经过传达室出了校门。
　　 前些日子，歹徒袭击学生的坏消息时有传来，为了校园安全，学校决定全校仅开西大门，并加强了保卫科的力量。这样，住校教师和家在校园南的学生就不能走南门的近路了，需从西大门出去，然后在校园院墙外绕一大圈上坡再向南走。
　　 学校建在山坡上，校园里的路都硬化了，或上台阶，或走水泥路，而且由于校园绿化很好，正午向南走时基本是在树荫下，不用承受太阳的暴晒。而从西大门出来就不同了，出门向北就是一段泥土路，因地势低，下雨时洼处积水，泥泞不堪，之后就是向东南的爬坡路，经常被暴雨冲得沟谷深切，路上石头瓦块高低不平，更令人不爽的是，路旁有一家养牛的，牛栏就在路北，牛粪堆在路南边学校的院墙旁，而且天天赶着牛去吃草，于是路上牛屎层出不穷，一走到这儿，臭气熏天，须捏着鼻子。若正午时分，再加上太阳的暴晒，臭味更甚！所以，尽管可能比原来就多出五分钟的路，但住校老师走起来都苦不堪言。
　　 雨涵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小心着脚下的稀牛粪，心中还在疑惑：怎么那么多住校的教师向南走呢？该不会谁有南门钥匙吧？又一想不太可能，学校开会时已说，为了好管理，这么多人是不能给大家钥匙的，让大家谅解。
　　 雨涵边走边叹气：看来这条臭气熏天且难走的路还不知要走多久了。学校跟养牛的人家交涉多次，他家每次都狮子大开口，且路北是人家村里的地界，学校奈何不得；而学校这几年由于危房改造已负债累累，是拿不出钱修的。再赶上听到别的地方歹徒对校园骇人听闻的暴行，锁门也是迫不得已，一家就这么一个孩子，安全大于天啊！
　　 走着，不知觉已爬上了陡坡到了平路。这时，雨涵远远看见从学校东门那儿走出一个教师，一会儿走远了。东门开了？烈日下，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眯着眼望去，从东门又走出了一个人。
　　 终于来到东门前，奇了怪了，门未开啊！，这时，门里西边又有一个人走来了。来到门前，收腹，缩胸，低头，从门的铁棍中挤了出来。这时，出来的小黄看见雨涵，说，“雨老师，怎么不从近路走？”看见雨涵疑惑的眼神，小黄说：“昨晚自习下课后，可能家在学校南边的小孩把这儿烂了的铁棍扭断了一根，今早上上班发现了，就从这走了个捎道。”听小黄一说，雨涵这才注意到，原来一咋宽的铁棍缝有一处已变成有两咋宽了。
　　 下午，学校来了个跑电气焊的，在摆弄宣传栏的铁架。
　　 傍晚放学后，出乎雨涵意料，看见住校的教师都不往南走了，又三三两两从西门绕路出去了。怎么回事？一直以来雨涵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经常是在别人那儿已是旧闻了，她才听说。
　　 快走几步，撵上老王，笑问：“怎么走牛粪路，不走近路了？”老王说，上午大家在校园里向南走，被校长发现了，下午同办公室老李上课，经过宣传栏，听那个跑电气焊的说，一会儿还得去往东铁门上焊根铁棍。
　　 雨涵心里舒了一口气，幸亏自己不知道那个门缝，否则，被校长看见该多羞得慌！
　　 第二天上班，走过那个东门，雨涵刻意看了一眼那个门，一根崭新的铁棍夹在锈迹斑斑的铁棍中，甚是扎眼。但换了个位置，又一根铁棍被弄没了，又多出了一个两窄宽的缝！看来昨晚上下晚自习往南走的学生抄近路被堵又搞破坏了。原来铁棍在那儿杵着，门还能唬住人，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些铁棍因多年风吹雨淋已烂得没有筋力了，门也形同虚设了。
　　 又到了中午放学时间，雨涵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心里犹豫着：东门又有缝隙可挤了，是走臭气熏天、坑坑洼洼的路，还是走近路在门缝挤？同办公室的萍推了她一把：“还不快走，孩子快回家吃饭了！”看着陆陆续续向学校南面走去的同事，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的雨涵狠下决心：反正大家都走，人随大流不挨罚，人走咱也走吧。
　　 随着人流，雨涵向南走了一段路，然后向东爬台阶准备从东门缝中挤出去。心中其实一直疙疙瘩瘩的，对雨涵这种一贯循规蹈矩的人来说，从门缝出去的确是一件丢脸的事。爬上那陡陡长长的台阶，就快逼近东门了，莫名地，以前读书时学的一句诗突然萦绕在脑际：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无意贬低大家与自己，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走正门，着实有辱斯文。
　　 这么想着，东门已到眼前。和前几个人一样，收腹，含胸，低头，把自己塞了出去，刚刚舒了口气。一个声音响在了耳鼓：“下班了，老师？”闻声抬头，是周围村里上山干活回来的大伯。
　　 顿时，雨涵的脸羞得像块红布。
　　 （草于201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