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篼文学·散文】我那守候乡土的哥
每到农闲,严格说,一年四季都有大量的农民,离开养育了自己的土地,离开年迈的爹娘,离开难舍的妻儿,浩浩荡荡涌入各大城市,餐风露宿,栉风沐雨奔营生,捞生活,他们长年累月,甚而几年不回家,目的只有一个,挣钱,拼命挣钱,让家里的妻儿,爹娘过的好些,再好些。
可也有永远坚守那片乡土的一些人,他们几乎从没有离开过生养自己的土地,将他们蓬勃的青春,漫长的岁月,多样的年华永远留在了熟悉的大地。春播,夏耕,秋收,冬藏就是他们生命的四部曲。他们把每一滴汗水尽洒脚下的寸土,也收获了美丽,芳菲,幸福。我对这些人报以永远的仰视,敬重。
他是我的表哥,我舅舅的儿子,长我一岁,由于我的童年是在淇河畔的外祖母家度过,所以我们幼时是朝夕相处,日夜相伴。很小时,我们一起玩耍,疯笑,嬉闹,打架;去河里捉鱼,去水边折柳,去树上掏鸟,去地里摘花,去林中偷果。后来稍大些,就和表哥一起去挖菜,苋菜,马齿间,灰灰菜,扫帚苗,各种野菜把常常把小篮装得满满的,碧绿而鲜亮,跨在胳膊上,哼着儿歌,迈着轻盈的脚步,像凯旋归来的将军。也有淘气偷人家瓜果,玉米棒的时候,这时常常是更加起劲地挖菜,将这些偷来的果实深深地埋在篮子底,很担心露馅,走过人前,心里像敲鼓般忐忑。那时我就是外婆家的小公主,可以在家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什么好吃的都是我的,就是树上的第一个红枣,也是先摘给我吃。那是个饥荒的年代,吃就是头等大事,什么粗的细的,荤的素的,苦的甜的,能吃饱已经很不易。最不能让我忘得一件事,是外祖父教我们打算盘,先加减,后乘除,我在不长的时间里,就把口诀背得滚瓜烂熟,并且将小小的算盘打得眼花缭乱,十指飞花,其中最有难度的“大绣球”经过一段的操练,也能熟练掌握了。然而我表哥怎么也学不会,为此,他也没有少挨外祖父的责骂。当时,我还常常得意地向外祖父打小报告,耻笑他,现在想来好好后悔。
稍大,我们就见面少了,我市里上学,他农村上学,都渐渐远离了童年的快乐,被繁重的学习任务搞得焦头烂额,废寝忘食。我们在各自的世界打理着自己的生活,其中的甜酸苦辣,喜怒哀乐只有自己知道。时光在慢慢溜走,妈妈有次回来告诉我,表哥得了骨结核,做了刮骨手术,一条腿瘸了,当再见到他时,他左腿明显比右腿短了半寸,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永远不能站直了。那时他已经18岁,正是农村说媒的年龄。错过了,又错过了,由于残疾,他一直都没有娶上媳妇,直到将近40,才从四川大山里买了个只有一米4高的小媳妇。现在他们有了一双儿女,夫妻恩爱,生活虽然仍旧艰辛,很也不乏温馨。
我们也偶有来往,聊起生活中的点点,在我心酸时,也对他肃然起敬:他没有一句对生活的抱怨,说的最多的话,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干,没有过不去的河。他学过木匠,学过水泥活,学过厨师,会开拖拉机,修水泵,装卸柴油机,但从没有离开过家乡,当村里的劳力大量涌入城市的时候,他永远坚守这那片乡土,在别人都认为种地事倍功半的时候,他不仅承包了别人的土地,还在原来的河岸,开出了4亩荒地。他伺弄着20亩地,马不停蹄,废寝忘食,夜以继日地辛勤劳作,无怨无悔,勤勤恳恳,尽心打理,是村里最大的收粮户,无论是小麦,还是玉米,亩产都在千斤以上。有一个情节永远刻在了我记忆里:有次秋收回去,我亲眼目睹了他背着百斤重的粮袋,由长梯上,一步步爬上房顶晒粮食。当时伴着心酸,我对他仰视,再仰视,他那残缺的身躯,在眼前瞬间变得异常高大。他个子不高,可很有力,都说出力长力,这有科学依据吗?我不得而知。
近些年,他除了种地,就是养猪,赔过,也赚的不少,但百折不饶,风雨无阻,一条大路走到终,不像有些人,一看猪价升飙了,就眼热,养养养,遇到价格跌落了,就转行干别的,结果到头来,一事无成。他文化不高,但很有头脑,一开始就买了很多养猪的书籍,还多方找老师求教,掌握了一套严格的科学管理方法,什么消毒,配料,早已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今天猪肉价格飞涨,他一定又挣了不少。
前年他翻盖了房子,北屋五间,东屋四间,西屋四间,朝南一个高亮的大门,黑色,很气派,在当地虽不算富有,但衣食无忧,也算小康。
我那守候乡土的哥,你的一切一切都见证了“天道酬勤”这句话,愿你越过越好,在片熟悉的土地上,收获更多的幸福和美好。
2011-8-91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