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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浪里白沙*小说】牢狱之灾


作者:单培文 进士,8432.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30发表时间:2008-12-12 08:18:09

我被套上了枷锁,押往县衙。
   我犯了罪,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当如狼似虎的差役们在第N次来我家征收田税之时,我看着四壁空空、锅灶清冷的家,饿得皮包肉骨的妻儿,躺在棺材板上的老父,不禁悲从心来,怒从口出,我发了火。可想而知我被掀翻在地,狠狠地踩上了几脚,拼命地抽上了几鞭子,再弃了老父的尸体,狼狈地走上了去牢狱的路。
   到了县衙,差役们几声“威武”把我吓得魂不附体,知县一声惊堂木把我震得两膝发软、跪倒在地。我区区小民何尝见过如此阵势,只剩下不由自主地从口腔里发出“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知县大老爷饶命,知县大老爷饶命”的份,可惜知县大老爷并未同情,嘿嘿一笑,扔下一根竹签:“大胆刁民,拒税不交,还敢蔑视朝廷差役,重打四十大板。”我被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然后像死猪一样拖往了牢笼。
   悠悠醒来已是第二日,我忍着屁股上正在燃烧的痛火打量了下这牢笼,黑咕隆冬,像地狱,三平方米左右;身侧是一堵坚硬的墙壁,我摸了摸,很结实,逃跑定是无方;墙壁上方有一小窗,小窗里透来的一丝微光让人方知此时是白日;其余三面为铁栅栏,靠里有一扇门,被铁链锁死;门口有一破碗,里面盛有一些黄乎乎的东西,几只老鼠在争抢,我知道那是我的食物。忍着痛爬了过去,赶走了老鼠,艰难地端过了碗,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我已管不了那么多,机械地往嘴里扒,很津津有味。
   稍微缓解了下肚子的饥饿,我又爬回我的“床”,一些已经腐烂的麻秆。背朝天地卧着,挂念着我的妻儿,没有了我他们将如何生存(其实有我也一样);还有死了都无法入土的老父,我真愧为丈夫、父亲、儿子。可世道无情、官吏巧取豪夺,面对这些我又能如何,只有任泪水和血流。
   我正哀哭着,突然一声苍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年轻人,你为何悲伤啊?”我一惊,身体一悚,以为差役又来鞭打于我。定神,借着朦胧的微光我看见隔壁牢狱内有一个老者,大约六十多岁样子,须发全白,面容慈祥。我放下了心,知他并非凶恶之人。“有苦憋在心里只会更苦,说出来会好些。”老者接着道。我想想也是,于是一一告诉。谁知老者听完之后竟义愤填膺,大声斥骂差役、县官的蛮横无理,我连忙制止,要知让他们知道肯定又得挨一顿暴打。老者会意,歉疚地对我笑笑。
   接下来的日子里,知县对我也不提审也不问话。我就每日伴着两餐“猪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养着伤。老者对我很是关心,常将所属他的那一份食物分给我一些,我推就他坚持,每次我看到他坚定的目光只能崩撤防线,在他的叮嘱下将“猪食”扒光;我悲伤不已,疼痛不止,老者为了安慰于我,每天对我讲些荆轲刺秦、苏武牧羊的典故,一个个故事经过他的口放射出无比吸引的光芒,我被情节陶醉,常忘记了悲伤与疼痛。然稍静下来,我又复然,老者也无奈,只作叹惜。
   大概是一旬又或者是半个月的样子,一个深夜,月亮有点圆,小窗透过来的光比往夜强了些。我无法入睡,辗转反侧,牢狱里很静,狱卒们多喝了点酒早已入睡,耳畔也只不时传来老鼠与蟑螂的打架声。老者轻轻地唤了我一声,招呼我过去。我摇晃着走了过去,差役们还没将我的脚打断,伤已慢慢好起。老者也靠近了来,对我讲述了一些他的事情。原来他是婺州知府,微服出访,不想因阻挠一个富家子弟调戏良家妇女,被关押于此。比我早到一天。我早觉他非一般平民,但却不知他竟是知府——一个我平时想也不敢想的官。正兀自发楞,不知如何应答,老者他估计我会在这一二日释放出去,央我出去后拿他手书之信去府衙送信,来解救于他,到时定厚报于我。我点头,不为回报,为他多日来对我的关怀我也理应如此。
   果真,二日后,我被释放。太阳在天上疯疯地晒着,我恨透了它,正是它致使我家田地颗粒无收、妻儿挨饿、我挨牢狱之灾。此时我也无暇愤怒,急急地赶回了家,却见满目凄凉,几堵本已破败的土墙倾塌在那,妻儿无踪,不知是不幸离世还是流落他乡,老父尸体也已无影,该是恶狼叼了走。我顿觉天晕地暗,欲哭无泪,只是扑倒在屋前,双手死命地抓捏墙土,土疙瘩一点一点地被我捏碎,捏碎。
   良久,良久,我止住了悲痛。死的人已长久地去了,活着的人还要苟且活在这世上。我站起,四处打探了下妻儿的下落。乡人死者过半,所剩的又大多背井离乡,余下只有寥寥几家,都不知妻儿所踪。我怆然,思量先帮老者再作打算。
   几日,我沿路乞讨,或是嚼树叶吃草根,历经各种艰苦,在泪与痛的熬制下挪到了婺州。州府就是州府,当其它地方已是千里无人烟、遍地孚骨时,这里还是百般繁华千般热闹,满大街的小贩叫卖声、侠客卖艺声此起彼应,顾客观众人头攒动,你拥我挤;酒楼和春院张灯结彩,宛若盛节。对于这些我无心欣赏把玩,享受那是富裕人的专利,他们有大把的银子供他们挥霍,而我呢?死亡也许就在下一刻,更何况我还带着老者的使命。
   府衙,两旁石狮,漆黑大门,两名差役拿杖分立两旁。我站在门口徘徊又徘徊,不敢击鼓,怕又遭毒打。最后战兢地走了上前,哆嗦地掏出了老者的信,出乎我意料,差役挺和气。靠右者放下杖,接过信,让我稍候,便匆匆入内。不一会儿走出一个老妇,也挺慈祥,像我死去的老母亲。她没有嫌弃我脏、臭的乞丐样,吩咐厨房烧了一些食物给我。其间我将我在狱中的所见所闻全都告知了老妇,她愤怒不已,急迫不堪。我这才知晓她正是老者之妻——知府夫人,这些日为丈夫日夜夙忧:往日知府也常微服出访,但三五日后必回,此次却一去二十多日依旧杳无音讯。气、急中她拿来知府大印,唤上总兵,带上了几千兵马,星夜赶往了县府。
   五更时分,兵卒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县衙,燃烧的火把冒出的浓烟像群鸦的方阵堆成的乌云,笼罩在县衙上方。知县正搂着妻子沉在香甜的梦中,被知府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胆战心惊得跪伏在地、叩拜不已。他的妻子也害怕得蜷起身子,缩在床角,如只寒风中的剌猬。
   天亮时分,知府(老者)已换好了官服,坐在了知县所在位置之上。知县成了当日的我。不,比我当日还惨、还狼狈。知府一一厉数知县的百种罪状,知县跪听着,身子下湿了一片,我知道那是尿。没多久知县瘫在了地上,像一堆烂泥。差役上前试了试他的鼻息,竟发现他已活活吓死。
   我笑了,知县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却又哭了,妻儿还不知何方。知府清楚我的心事,他让我安心,他告诉我他一定会派人四处寻查我妻儿的下落,应在几日内就会有结果。我从心底里感谢,但我还是想到处去找找。知府点头。
   我走出了衙门,知府已贴了告示,开仓赈民。难民们都欢喜异常,苦脸上开出了笑花,大喊着“知府活青天”,拥挤着上前领取粮食。
   两天,仅仅是两天,知府差人找到了我,我急急赶往了衙门,大堂上妻儿正立着。
   我们紧紧地拥在了一起,真心地笑了,尽管贫困饥饿仍然紧攫着我们,但我们知道,希望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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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民生者官之本,民意者官之思。情节简单,文风简洁,以古说今,颇有《石壕吏》的味道!【大河编辑:湖西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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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涛鉴单        2009-01-07 17:25:22
  竟然没有留下脚印。
2 楼        文友:诸疑熟        2015-09-12 19:08:11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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