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日的午后，刚刚下过暴雨，冲走了不少暑气。孩子和婆婆都在院后的小菜园里忙着。我拿着伞从院后的门走出来，到河堤上散步。雨后的空气特别的清新，带着青草的香味儿。这是在城里很少遇到的，我贪婪的吮吸着，撑着伞走在空旷无人的河堤上。
　　 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迷糊起来，似乎走进一个异境。我正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看到沿河废弃的渡口边有颗开满花的树,树干横斜于水面，花开的妖艳夺目，个个晶莹剔透，似白玉雕刻而成。太诱惑了，我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摘它一朵。但是那水，那想要吸进融化一切的深幽的水，我深深的打了一个寒战。我还是没有办法阻止我的欲望，就用一只胳膊死死的缠住树干，另只手刚刚够着，我做梦也没想到，那树干连同我一头栽进水里。
　　
　　 二
　　 我不知道怎样爬上岸来的，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岸边了。我发觉自己和原先有些不一样：明显的怕光，就是晚霞也刺痛我的眼，胳膊的肌肤惨白，手指的指甲铅灰，我站起来，总觉得脚不沾地的隔着一层。好在我穿着蓝碎花的长裙子，罩住自己的脚。我还发觉我走起路来飞快，一晃而过。我死了吗？我看着自己，怎么这么不对劲呢？可是，我还能听见、看见，感觉得到……，我大概是在河水里泡的太久了，所以才这样，过两天也许就好了，我自己安慰着自己，飘回了家。
　　 婆婆还在菜地，孩子也在，她在城里长大，第一次回老家，没见过这么多新鲜的事，正玩得不亦乐乎呢，一会儿嚷：“奶奶，虫，虫，缠我的手。”“没事的，蚯蚓呢，不咬人。”“咯咯咯，好痒痒啊。”孩子清脆的笑着，奶奶也跟着笑着。我走到跟前，对婆婆说：“妈，我回来了。”她似乎根本没听见，我又叫了一声，她仍然埋头理着菜，我知道婆婆有些不大搭理我。我和她儿子的婚事，她一直都不太同意。她唯一的儿子结婚后就跟我离开家到上海去讨生活，这更加使她对我不满。我这次回家，也打算留在家里找份事做的，因为孩子毕竟要上学了，老人也老了，一个人在家多少也是不放心的。她不理我，我并不生气。我径直走到我的房间，感觉很累，就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三
　　 我醒来已经很晚了，大概有八九点了吧。不知道婆婆上哪里去了，家里黑咕隆咚的，要是在平时，我会害怕的，我最怕黑，天一黑我就要点灯，而且一夜到亮点着。对这，婆婆也很不满，但是我必须点着，要不然特别不安。感觉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要捉我一样，这会儿我一点也不怕，觉得自己特别适应这种黑。我能看见黑暗里的任何东西。我坐在梳妆台前，拿起老公送我的骨质羊角梳，一下一下梳着我的长发，似乎头发又长长了不少。
　　 很久了，没见婆婆回来，妮妮也不在，我就走到屋外，站在桂花树下，望着半弦月，竟无端的悲哀起来。似乎有无限的委屈堵在心头。先是小声的呜咽着，慢慢的大声哭将起来，似乎这哭声都不是我能控制的。这里是一片拆迁带，第一批拆迁户已经搬走了，也就剩三五家零零落落的孤立在一片废墟上，显得格外的凄凉。
　　 我正哭着呢，河堤上走来一群人，我的哭声戛然而止，他们手里拿着手电筒和矿灯。中间正是我婆婆，妮妮也抱在她怀里，孩子似乎受到了惊吓，两只手紧紧的扣着婆婆的脖子。婆婆是边走边哭着，只听到他们在劝她：“大概是上哪里给耽搁了吧，应该没事的。就是奇怪，雨伞怎么丢在河边呢，那个地方是像有崩塌，现在的河水并不怎么流动啊，也不至于淌到多远。要是淹死了也一定就在附近。我们捞了这么久还没捞到，大概是没有死的。这是上哪去了呢？”“阿骏知道这事么？”“知道了，我叫春子打了电话给他，如果赶得上动车的话，可能就快要到家了。”
　　 “我死了么？他们在打捞我，但是我爬上来了啊。”我不敢相信，可是婆婆在出去找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屋子里找找呢？我睡在床上她都没看见？什么意思呢？阿骏要回来了？这个时候？那我们的店怎么办？回来也好，这种局面可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干脆等他回来了一起进屋。真的，我有些怕他们，他们周身都好像放着荧光，堂屋的灯火也太亮堂了，我不敢进去。
　　 婆婆坐在八仙桌旁，一只胳膊揽着坐在腿上的妮妮，另只手捶着桌面，痛哭着：“这可怎么办啊，阿骏回来要怎么看我啊？谁都知道我和明月不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害的她啊，一开始婚事我是反对，你们说说，出了趟远门，就带回了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姑娘硬要结婚，这不是混闹吗？都是个订了亲的人了，叫我做家长的怎么能出尔反尔？拗不过他最后还不是结婚了吗？你们说说，一个当妈的哪个不希望孩子好？一结婚就跑到上海去了，我这个老太婆在家，我不是也没怪谁吗？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这回儿回来，说是要在家长驻了，妮妮要上学，我暗地里多高兴啊，怎么就出了这事？老天爷啊，怎么这么不长眼啊，我这是什么命啊……”旁边的人不停的劝她：“老嫂子，先别想那么多，这要是死了，总得见尸啊？没见到就是好事，说不定明儿就回来了。”
　　 我看着婆婆哭的伤心，硬着头皮走上去，对着婆婆说：“妈，我在这里呢。”可是他们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我大惊，他们看不见我？我害怕的呜呜的哭了起来，“你们听，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哭！”韩春大声的宣布，大家都凝神细听，我也停下来仔细听，并没有什么哭声，难道是我？我说话他们听不见，我哭他们能听见？我只盼望着阿骏赶紧回来，希望他能看见我，那我什么也不怕了，我又挪回桂花树的阴影里。
　　
　　 四
　　 “明月，你站在这里干嘛？不是说你失踪了吗？”老公天神般的站在前院的门口，直直地盯着我。屋里的人听到动静都挤了出来，“阿俊，你说什么？”大个子鲁叔诧异的望着老公。“你们不是说明月掉水里淹死了吗？那不是？”老公用手指着桂花树下的我，大伙儿顺着老公的手指，眼光齐刷刷的望着我，我浑身瑟瑟发抖，说不出的恐惧，似乎他们炯炯的目光要融化了我。“儿子，你见鬼了吗？哪里有人啊？”阿俊三步两步的走上来，一把拽住我：“你搞什么鬼啊？大伙儿都急死了，在找你，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一道眩目光刺得我紧紧闭上眼睛。浑身皮肤紧缩。“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吓人？”老公焦急的拍打着我的脸，大伙儿惊恐的望着老公，有胆小的都尖叫起来，婆婆更是放声大哭：“儿子，你这是疯了吗？”鲁叔窜上来一把抱着阿俊，“孩子，你醒醒，你醒醒，你这是太劳累了，大老远的跑回来，又是这样的痛心事！安静一下，到床上去躺躺吧。明天我们接着去找，一定给你找回来，不管死的活的都给你找回来，啊，快去睡会儿吧。”春子也跑过来搂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他无计可施的冲着我大喊：“你傻站着干什么？快说句话啊！”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我明明就站在他们面前！我目眩耳鸣，头昏眼花，无法开口，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散架了。我望了老公一眼，一声不响的闪进里屋，阴暗处让我舒服些，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老公不顾一切的冲进房里，使劲的摇晃着我，我瘫倒在他的怀里。“这一切都是怎么会事啊！”老公绝望的吼叫着。
　　
　　 五
　　 老公被他们强行送到床上睡下，他们把房门带上，压低着声音在讨论：阿俊是伤心劳累过度，出现幻觉了。看他那样子还真是怕人啊，就像真有人站在他跟前一样，他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啊？“这事还真透着点诡异，你们知道我媳妇阴阳眼，她第一眼看到阿俊媳妇就跟我说，阿俊媳妇活不长，我还臭骂她一顿，以为她见不得人家长得漂亮，谁知道是真的。”“这事确实奇怪，弄是我胆子大，想来也是害怕。都说恶死的人都很作怪的，说不定蛋孩子真是看到她魂了，只是我们看不见。”一句话说的几个小青年面面相觑，怕的不得了。“阿辉，不要瞎说了，我和春子留在这里陪阿俊妈，你们回去吧，也折腾半天了，回去歇歇吧，明天还有事呢。”鲁叔斥责着阿辉：“刘师傅，我看孩子们都吓着了，你送送他们吧？”鲁叔朝着一直坐在墙角矮凳上秃顶的老头说。“哎哎哎，你别指望我了，我也被吓着了，他双手抹了一把脸，从矮凳上站起来，富态的身体战战兢兢：“今这事儿，我也是头一次遇到。就说那超子死吧，我就看见他人，我追着他屁股后面叫他，他就是不搭理我。见着了不觉得可怕啊，和活着没什么两样。可这见不着的到让人悚的慌。你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啊！我看大伙儿都别走了，就在这堂屋坐一宿吧。”他边说边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在矮凳上坐下。大家静默着都没说话，屋子静的连呼吸气息都很重。春子站在堂门口，顺手把门给关上了，生怕从黑暗里钻出什么怪物似的慌慌张张。
　　 我坐在床边，手被老公的手紧紧的攥着，我知道他也在尖着耳朵听着，一面困惑的看着我，似乎在我身上找出答案。“我的确和原来不一样了，很多迹象都表明，但是，我的确从河里爬上来了啊？难道我真的死了吗？”我静静的看着他，我的眼睛里有了某种依依不舍的含义，我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望到他的灵魂深处，似乎要永远记住他的影像。他的眼神有了躲闪，紧紧的闭了闭，把头贴近我的胸前，双手搂了搂我的肩膀：“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让我看见你，听到你，感觉到你，我就和你相守一生。”他掀起床单，下床，把我放倒在床上，用力拥了拥，“你睡一会儿，我出去有事。”我乖乖的点点头。闭上眼睛假寐，其实，什么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堂屋里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我有了一双透视的眼睛。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老公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妮妮在她奶奶的怀里熟睡着，纯真的脸上隐含着一丝忧伤，想到女儿，我的眼泪无声的流着。女儿再也看不见我了么？“鲁叔，你们真的看不见明月？”鲁叔沉重的点点头。春子一个箭步跑上前，双手抱着老公的肩膀：“蛋孩哥，你不是昏头了吧？你真的看到她了？”老公点点头：“她现在就睡在床上。”“啊？你别吓我哦！”大家个个面露惊恐，连婆婆的哭声也停了，呆呆的望着他儿子。春子抵着墙根，蹲了下去。刘叔不住的抹着脸，好像抹了脸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这事我可头一回见，二孩，要不你发疯了，要不你见鬼了。看你眼神不像是发疯，你肯定是见鬼了。”他肯定的一拍大腿：“你见到的一开始就是她的鬼魂，你把她带回家这可不好办了。”婆婆接口道：“怎么不好办？”“请神容易送神难呗，这鬼也是一样的。”“这可如何是好。”“刘叔，明月不是鬼，即便是，就像现在这样子我也接受，谁也别想把她赶出去！”老公有些不高兴，他是一直站在我身边的，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用坚决的态度挡在我的前面，为我排除所有忧愁。我能离开他么？让他的一切努力都成空么？“阿俊，你不要激动，这一切都是猜测，等天亮了我们再去找找。总归能找到让我们看得见的，一切不都解决了么？再说，阿俊，你要有心理准备。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留就留得住的，你还得替你的母亲、孩子想想，你说对吧？”“鲁叔，我现在脑子很清醒，我不信你们说的，我信我看到的，可你们看我都像看个怪物似的。都以为我疯言疯语。我还是那句话，即便明月现在变成了鬼魂，只要让我看得见，摸得着，她就是我的妻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我想大伙都累了。妈妈，带小孩回房睡吧。大家什么都别说了，就在这里休息会吧。”老公扶起婆婆往她房间走，婆婆还想说什么，被她儿子连拉带拥的推进房间。鲁叔站起来：“既然这样，那阿俊，我们都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一会。有啥事我们一定会帮忙的。老刘，走吧。”鲁叔拿起桌上的矿灯，又递了把手电筒给春子。春子愣愣的，拿手电筒的手都在抖。“春子你到我家去吧，不要回家了。”鲁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不要自己吓着自己.”“那个，鲁庆国，我也去你家吧，说真的，我也吓着了。想到一个人站在你跟前，你却看不见……”刘叔朝左右看了看，又使劲的抹着脸，站起来打开门，让鲁叔先头里走了出去。
　　
　　 六
　　 老公关上门，轻轻的走进卧室，掩上房门，走到我跟前，怕惊醒我一样，轻手轻脚。我依然假装睡着了，可我的眼皮一定是不安的闪动着，老公轻轻的抚着我的眉眼，深深的叹了口气。我也不假装睡着了，睁开眼，半坐起来望着他，他脸色苍白，神情疲惫。“老公，”我细声的问：“我真的死了吗？”我语言悲戚。“别胡说。”他侧身坐在床沿，拉起我的手：“死了，还能说话吗？死了，你只能硬梆梆的躺在那里，还能这样柔软灵活吗？不过，你的手好凉，肤色也不好了，今天你大概受到了不少惊吓。你也吓得的我半死，你知道吗？一接到电话，我几乎瘫倒了，幸亏胖子在我家，帮了我不少忙。怎么回事？”老公温柔的探寻着。“我也不大清楚，我看到一种很美丽的花，就去摘，结果掉进水里了。”“你是怎么上来的？”“我醒来就在岸边了，我也觉得自己不对劲。但是，我还有感觉，应该不会是死了啊？我想大概是那诡异的河水起的怪，那个河水真凉啊，像冰水呢。”“嗯，大概是的，来，我给你暖暖。”说着，就要把我揽进怀里。我赶紧往里缩缩，让他扑了个空。“你干嘛？躲我？”老公不解的望着我。“我怕我真的变成了鬼，那会伤害到你的，书上都是这样说，鬼能吸收人身上的热气，这样，人就会活不长了。”“你疯啦，胡言乱语，你觉得你死了吗？”“可我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说别的，除了你，没有人看得见我，这不奇怪吗？”“不要说了，只要我看得见你就够了，这样我还安心呢。”老公故作轻松的说，然后紧紧的抱着我，大腿还缠着我的双腿，生怕我逃走了似的。我静静的窝在他怀里，我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想，只想这样静静的窝在他怀里。听他的啰嗦，任他的抚慰，往日的历历幕幕都在眼前闪过，我真的很幸福。难道，天妒我吗？如果真是这样，只求上天怜我，让我失去一切交流，只要能与他长将厮守，我也是感激的。老公忘了拉上窗帘，此刻月光正幽幽的透过玻璃窗，洒在窗前的梳妆台上，外面的一切都显得幽静黯淡，充满了神秘，我竟有一种要飘出去的冲动。我惊得赶紧抱紧老公，指甲嵌进他的肉里。“嗨，你又掐我。”“我怕失去你，再也感觉不到你。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这样赖在你怀里。”“别说了，我也害怕，害怕一觉睡醒，这一切都只是个幻觉。而你已经……，我不敢想。”老公又紧了紧抱我的胳膊，他的胳膊像铁一样硬，我知道他是紧张的。“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怎么样？”我不该这样问的，可我忍不住，“我不知道。”他痛苦的呻吟，喃喃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想过，也不想这些。从认识你以后，我从没有想过会单独生活，一切的打算都有你。就是老了，我俩也会一起乘凉说笑，等你老死的那一天，我也走不动了，就等着自己的死期，那样一辈子也没有什么痛苦了。”“为什么我先死？我不干。”我又顶嘴，我们经常的对嘴。“你以为我先死了，身后的麻烦事你会处理好？顾头不顾尾的德行。”老公晒了我一眼。“那我干脆直挺挺的躺着，等他们一起把我料理掉算啦。没有你跟我打嘴仗，我过的也没意思。还要招人厌。”我嘿嘿的笑着。我们的氛围似乎很融洽，很轻松，但是，我知道，我们都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扩大。我的手有一下无一下的梳理着他的头发，他才三十七岁，正值旺年，我不想让他失去我的痛，如果一切不如人愿，那么我愿意他再娶吗？像拥着我一样拥着其他女人吗？我不寒而栗。“你怎么啦？”他盯着我的眼，我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你不用再想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直挺挺的等他们把我一块儿料理掉算啦。”“不准这样想，你是有责任的，先要把我安排妥当，还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还有你妈妈，你要让他再失去一个亲人吗？”我赶紧捂住他的嘴，“那我怎么办？像个没事人一样把一件一件事都做好？我绝对做不到的。”“你不是有阻挡一切困难的勇气吗？你常跟我说的。”“那是因为你在，你在我身后，我才有独挡一切的动力啊。答应我，我真的不能离开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一定要让我感觉到你，好吗？”“你有预感吗？”“我很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很害怕，好像再也守不住你了，好像我就要魂飞魄散了，我甚至有一种想要飞出去的感觉。骏，你要抱紧我，你不要睡着了，你得盯牢我，我哪里也不想去。”我低低的呜咽起来，伤心欲绝。“老公赶紧坐起来，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泪珠滚在我脸上：“不要怕，不要怕，我会一直搂着你，天塌下来也不松。”他用他的脸摩挲着我的脸，再把泪水擦在我的胸前。过了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拥着，暗地流泪。“现在几点了？”我轻轻的问。“大概三点吧。”“我真希望永远不要天亮，因为书上说，鬼魂都度不过天亮的。我不知道，天亮了我会变成什么样？我会消失吗？再也回不来了吗？”“你不要瞎想了，你就是个活生生的人，什么时候都存在，或许到了天亮，这一切都回归原样，我们只不过做了一场噩梦，虚惊一场。你说对吧，这一切都是梦，我们还没有醒过来。我希望我醒来了，我还在上海，而你过两天就来上海找我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而我意识也有些模糊，好像自己的意识也不是自己能主控得了，我很害怕，努力地想清醒，可我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好吧，也许这一切都是噩梦一场，睡醒了就什么事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