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37.
　　 汀寒要给雨欣的老爸打电话，是出于一种无奈。设法通过其他途径联系到雨欣，他已经作了努力，可是自从那天他给婷婷打电话算起，已等了十多天时间，他觉得再等下去也是徒劳的。根据他的判断，婷婷极有可能已经将他的意思转达给了雨欣。这从雨欣原先使用的那只手机语音提示变化上看，也可以嗅觉出一点蜘蛛马迹。也许此时雨欣正跟自己在暗暗较劲呢？看谁耐得住性子。
　　 汀寒知道，其实雨欣最忌讳的是怕他给她家里打电话，担心他会到她老爸和阿姨那里乱说一通，把她这些年在义乌的所作所为，都告诉给她的家人。一个女孩子最看重的还是脸面，出门在外哪怕面子丢尽，面对的只是一群陌生的相对不固定的人，转过身去，谁认识谁啊。但丢脸也不能丢到“家”，如果让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在外面干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不体面的事情，那还不把父母给气死呀？
　　 “该对她的父母说些什么呢？”汀寒思来想去，迟迟作不出决定。
　　 现在汀寒是对雨欣产生了恨意，恨她绝情地离开他，恨她做他情人的时候用情不专。但汀寒清楚，这种恨是由爱而生的。爱之深，才会恨之切。
　　 想到这里，汀寒不再踌躇迟疑，果断地按下了她老爸的电话号码。
　　 对方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口音带有明显的湖北方言：“你哪个？”
　　 汀寒猜想，这个人一定雨欣的老爸，就说：“我是雨欣的朋友，请问雨欣在家吗？能不能叫她接个电话？”
　　 “她…她…你找她有什么事吗？”不知他是不是听不懂汀寒的普通话，还是不知该怎么回答，讲了半句话后，有个女的接过去讲了，汀寒猜这个女人肯定是雨欣的后妈。
　　 “我是雨欣的朋友，有点事情我想找一下雨欣，但是打不通她原来的电话，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前段时间她说回家去了，您能告诉我一下她的电话号码？”汀寒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雨欣没有回家来过呀？她现在还是在义乌，哦，你要她的电话号码是吗？好，我去给你找来。”
　　 汀寒拿出了纸和笔，记下了她阿姨报过来的手机号码，随即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没费多少周折，汀寒就拿到了雨欣的电话。他是一个拿捏得住分寸的人，他觉得，雨欣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拉扯大一群儿女，日子过得也一定不容易，他不该也不想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他和雨欣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应该由他们来承担。
　　 拿到了雨欣的电话，汀寒不加思索，立刻就拨打了过去。
　　 电话拨通了，可是无人接听，再次拨通，马上就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语音提示，这说明对方是故意在拒绝接听自己的电话。汀寒哪里肯就此罢休，他气愤地一遍又一遍地继续拨打。这一次终于被对方接起了，可是，手机里传出的并不是雨欣的声音：“请问你找谁？”
　　 “我找雨欣，你叫她接电话。”
　　 “你打错了，我不是雨欣。”对方随即就挂掉了电话。
　　 汀寒核对了一遍电话号码，明明是没有打错呀？为什么对方偏偏说打错了呢？他想，一定是她在搞鬼，想轻易蒙蔽他。
　　 他再一次拨打这个电话，对方却告诉他：“这个手机是我捡来的，你不要再打了。”
　　 汀寒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冲着对方大声喊叫：“你在骗鬼啊！你检的，有这种可能吗？马上叫雨欣来接电话！”
　　 也许对方是被汀寒气势汹汹的语气给唬住了，停了一会，出现了另一个女的声音。汀寒听上去这个声音好熟悉，但说话音调怪怪的，好像是刻意装出来的样子。
　　 “你是雨欣吗？干嘛要这个样子说话呀？”
　　 “我不是雨欣，你打错了。”
　　 “好了，你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声音来吗？装什么装啊！”
　　 “哈哈哈，我又不是故意装的，刚才不是我在说呀？”
　　 “算了吧。别自作聪明了，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你在故意搞鬼把戏呀？还说手机是捡到的，你骗得了谁哦。”
　　 “你找我干什么？”
　　 “我找你干什么？你不是说回家去相亲找男朋友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呀？我不这么说，你会同意和我分手吗？我就是为了让你把我忘了，才这样骗你的。我也没有办法呀？你也知道我今年都二十九岁了，再跟你这样下去，我还要不要嫁人呀？你为我想过吗？”
　　 听到这里，汀寒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提高了八度：“雨欣，你是打算要嫁人吗？别再继续骗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吧，你和我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你又找到了其他男人，是去傍大款了吧？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一心一意地对你，你倒好，背着我和其他男人胡来！”
　　 “什么背着你和其他男人胡来呀？你别血口喷人，胡说八道。”雨欣也气愤地对汀寒说。
　　 “你到现在还不承认！人家都告诉我了，难道婷婷、杨姐都会冤枉你吗？我告诉你，纸是包不住火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汀寒掷地有声地向她吼道。
　　 “我做的事情反正对得住自己就行了，用不着别人来说三道四，你知道那些人都是一种利用关系，人家说什么你都去信啊！人家说我杀人放火了，难道我就杀人放火啦。”雨欣还在为自己辩解。
　　 “好了，你别再为自己狡辩了，你没做过人家平白无空说你干什么？谁会对有仇啊！”汀寒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斥责雨欣的行径。
　　 “信不信由你自己，我再说也是百口难辩，反正我们是分手了，随你怎么说我好了吧。”
　　 雨欣知道，此时的汀寒是在气头上，头脑已经失去了理智，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因此，干脆就任他去吧。
　　 汀寒一听这话，更是火上浇油，他斩钉截铁地对雨欣说：“你说分手就分手，你也想的太美了，那好，要分手也可以，你把从我这里借去的所有钱都归还给我，再来说这个话！”
　　 “我没有钱可以拿得出来还你的，你想怎么办吧？”
　　 “这我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借我的钱一定是要还的，一分也不能少，你既然绑上了大款，这点办法还没有吗？”汀寒出于气愤，摆出了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
　　 钱的问题是雨欣的软肋，他清楚汀寒这次是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的。她缓和了一些语气，对汀寒说：“我看我们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这样吧，我们到哪里见个面，我们当面谈好了。”
　　 “那好，我们就当面谈，你定个时间吧。”汀寒觉得这个建议也不错，就答应了雨欣的要求。
　　
　　 38.
　　 这是汀寒和雨欣分手一个月以后的再次见面，地点还是在雨欣原先的住处。雨欣走后，一些没有被雨欣带走的生活用品，汀寒依然还是保持着原样。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了，剩下的只有一些被褥和一双拖鞋，还有一套雨欣遗弃的睡衣。汀寒还把那套睡衣，洗过一回，挂在衣架上。他怕雨欣来了见到它后，会把它给毁了，就把它细心地折叠起来，收藏在枕头底下。
　　 他想留住一份记忆，人虽走了，茶还有些微的温热。也许睹物思人，还能回忆起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一丝美好的记忆。这就是一个藐视粗心的男人，埋藏在心灵深处的那份细密而浓稠的纯真，只是掩藏得很深。
　　 其实，两人的再次相见，他们心里都清楚，不是为了和解，而是为了处理善后。一对劳燕分飞的情人，积怨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当汀寒得知雨欣背着他所作的那些不可容忍的事情，他的心已经死了。他之所以费尽周折要找到她，目的就是为了给这个负心的女子一个惩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雨欣不是最看重金钱吗？那我汀寒就要拿捏住你的软肋，让你品尝一下负恩忘义的苦果。
　　 当然，假如这个时候，雨欣能念及旧情，用温情去感化汀寒郁积在心中的那份怨气，合理解释一下她的难处，也许事情还会出现转机，即便两个人不再重续旧情，汀寒也会放她一马的。男人都有软弱点，只有点中他的那个穴位，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这个时候靠的是对方的圆滑处事方法，没有一个人能接受情人之间一旦分手，就恩断义绝的现实的，尤其是一方还握有另一方具有杀伤力的把柄，而这个把柄又并非是讹诈，自然谁也不会甘心任其逍遥，扬扬自得的。那样的人并非大度，而是窝囊。雨欣这个时候偏偏不买这个帐，她有她的理由，她有她的价值观。这就是个性使然。这也注定了这种个性的人在处理感情危机的时候，往往要承受更多的磨难，除非有快刀斩乱麻的能力和实力。
　　 雨欣怕受到伤害，担心情绪激愤的汀寒会做出丧失理智的举动来，半途给汀寒打了一个电话。
　　 “你能不能出来，我们找个其他地方见面。”
　　 “你怕什么？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可不是一个蛮汉，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雨欣还是如约而至，只是她始终有种戒备心理，站在房门口，并不将门口关上。
　　 汀寒望着雨欣半天不开口，真的见到了她，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个月没见到她了，看她的脸面和身体比以前稍稍有些消瘦了，他无法开口问她最近还好吗？如果这样问，也许连他自己都会认为这是假惺惺的话，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待了一会，他才开口说道：“你不是说回家了，为什么要这样骗我呢？”
　　 “我不心甘嘛！我就是要在外面干出一番成绩来。”说这话的时候，雨欣忍不住流下了一串眼泪。
　　 在汀寒的记忆中，雨欣几乎没有当着他的面流过眼泪，面对梨花带雨，汀寒虽说涌动起一丝怜惜恻隐之心，但时过境迁，今不比昔，汀寒再也无法上前拭去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泪水了。
　　 他表面冷冷地对雨欣说：“哭什么？不心甘你就要在外面找男人呀，你这样会得到善果吗？该醒醒啦，年纪这么大的女孩子了，该找个男朋友成家，有个自己的归宿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也管得太多了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不用你来操这份心的。”
　　 听了雨欣的这几句话，汀寒觉得她已经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了。他气愤地说：“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反正你也找到了其他男人，那好吧，你把借我的那些钱给我还清了，你要怎么样我也管不着。”
　　 “你这种男人真是少见，哪有和女人分手就要逼女人还钱的，我也没钱还你，你想怎么样随你好了。”雨欣是针锋相对，表现出一副愤慨的神色。随手捡起地上的那双她留下红色塑料拖鞋，朝汀寒扔了过去。
　　 汀寒不气也不恼，他不想和女人一般见识，就说：“你欠我的钱就不还了，想赖账啊，我告诉你，你这个样子，我非要你还钱不可。”
　　 “我恨死你了，你想借此逼我呀？我告诉你，要钱没有，你想怎么滴，你把我整死好了！”雨欣也不是省油的灯，凶起来花容失色，就像一只母老虎。
　　 “你凶什么凶，我看你还有理了，有本事你把我杀了呀！那就不要还钱了。”汀寒拿出一把雨欣原先放在抽屉里的水果刀，随手递给了她。
　　 雨欣接过那把水果刀，走到门外，把它扔到隔壁的小院子里，返身又把地上的那双拖鞋捡起，也扔了出去。嘴上叨叨说：“还把它放在这里干嘛！”
　　 其实，他们只是在斗嘴斗气，两人并非是毫无理智的二愣子和野丫头，不至于做出动刀流血的举动来。汀寒尽管生气起来，喉咙很粗，但也是一个动嘴不动手的人，哪怕雨欣再招惹他，他也只是绑着一张脸，两手挽在胸前，只是偶尔伸出手来，挥动一下。更多的时候，还是任由雨欣颠来倒去地乱骂一气。汀寒清楚，雨欣你再怎么说，借过钱是事实吧，你说破了天去，欠债还钱，道理终归在他一方，不愁你不服输。
　　 两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最终也没有吵出一个结果来。吵得累了，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汀寒把一瓶事先买来的矿泉水递给雨欣喝，可是雨欣并不接受。
　　 “你怕里面放了毒药啊，你不喝我喝。”汀寒自顾自的喝起了瓶装水来。
　　 雨欣冷冷地问汀寒：“你说我到底欠你多少钱啊？”
　　 “你自己借的钱，你自己还不清楚呀？还来问我。借钱的时候轻飘飘地很开心的，现在要你还钱了，比登天还要难！”汀寒是故意不说清她到底借去过多少钱，他就想让她自己琢磨去。其实，汀寒打的是一种心理战，他就是想让雨欣受到心理上的折磨。在汀寒看来，唯有使用这种方式，才能打击她的嚣张气焰，灭灭她的傲气。
　　 这是一场心智的博弈，较量双方倔强的性格，在此时都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他们谁也不让步，谁也不服输，就像武侠小说中的一对欢喜冤家，恩怨情仇交织，鸳鸯双剑飞舞，只是他们是在斗智斗勇，看鹿死谁手。
　　 看情形，雨欣是明显处于下风的，她只有招架之工，而无还手之力。但女子最具杀伤力的一招是掉眼泪，哪怕铁石心肠的男子，在女人的眼泪面前，大多都会败下阵来。不过，现在的汀寒，已然不是从前的汀寒了。他不再相信雨欣的眼泪，不再去用心体味她泪中包含的酸楚，因为他看不到雨欣流泪的表情，还有依稀的柔情以及对他曾经给过的爱，怀有一丝的留恋；他看到的只有挂在她嘴角的倔强和对失意命运的抗争。
　　 对这样的女人，还能去怜花惜玉吗？汀寒再一次坚定了一个多月以来积攒起来的恨意，面无表情地对雨欣说：“既然你是这个态度，那就怪不得我无情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把欠我的钱还了，我们才可以彻底了断，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见此情形，雨欣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这次见面，无果而终，两人不欢而散。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两人更激烈的较量，一定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