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的一天晚上回来时，已经九点了，因为上了三小时的晚自习，加之天气突变，感觉身体很是不适，回来后简单的洗漱，然后很快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种尖叫声惊醒，因为隔着楼板，听起来有点遥远，但是似乎又很迫近。那声音直刺耳鼓而来，醒来的那一瞬间，有点摸门不着，我以为有可能是地震了，因为我听见有人来回跑动的声音，而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声音，踢打声，吵闹声，还有东西被碰碎的声音，等我醒过神来，才明白，原来是楼上的人家硝烟又起。听着一声声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在这样的午夜，四周静谧无比，我的心也跟着收缩，我不知道这一场战争因何而起，也不知道这一场战争何时结束。可是，很快，我就躺不住了，因为竭斯底里的叫骂声不绝于耳，而且打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我可以断定，是一个男人打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绝对是女人占了下风，否则不会传来那么凄惨的叫声。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听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实在难以入眠，准备披衣起床，看看有没有必要去劝架。可是，我刚打开防盗门，只见一女人披头散发夺路而逃，连鞋子都没有穿，一溜烟似地逃下楼去。紧接着，一个茶杯飞出，落地而碎，很是恐怖。随后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夺路而出，面露杀气。我其实已经吓得口不择言，哆哆嗦嗦的说道：“这是怎么了？”声音低的我自己都听不见。可是还是被男人听见了，他看了看我，满不在意的说：“没事。”我吓得立刻关上门缩回头来。一时间心里跳的做不过主来。紧接着听见男人也尾随下楼的声音。一时间总算肃静下来，可是我的狐疑却蜂拥而至。
　　 对于楼上的女子，我可以说是熟悉的陌生，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们是楼上楼下，偶尔照面，虽不说话，却是心照不宣。记得我搬进新楼房很久，她才入住，但是令我十分不解的是，平时，我更多的看到的是她十岁的儿子。每天放学我都看见那个男孩在楼下玩到很晚，然后去超市买了小食品回来当饭吃，我曾经不止一次的问道：“你吃饭没？”
　　 他带理不理的说：“没有，我喜欢吃方便面。”
　　 “你妈妈不做饭吗？”
　　 “我妈妈没时间。”
　　 “你妈妈忙什么？”
　　 “不知道。”
　　 然后飞也似的跑了。这就越发使我奇怪。到底是什么工作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乎在白天很少见到她，偶尔的几次，都是来去匆匆的，像是有什么急事。仔细看，不像是公司的白领，因为没有那气质。可是，也不像是护士，护士也不会天天夜班。难道是酒吧里的吗？饭店里的？就不得而知了。有一次，我在外面楼下恰巧碰到了她，就近距离仔细观察了一下，三十几岁的摸样，很年轻，如果不是儿子叫她妈妈，我以为不是她的孩子呢。穿着也还讲究，绝对不是庄稼地的人。她对人总是浅浅的一笑，不像是有什么忧愁，只是有一天，她雷霆大发，把儿子推出防盗门，然后关好门。不论儿子怎么叫，都不开。我亲耳听到那孩子可怜巴巴的告饶：“好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贪玩了，我一定按时完成作业。”可是，屋里没动静，儿子就撕心裂肺的哭，哭得我心里乱七八糟的。直到那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天已经很黑了，她才打开门质问：“以后你听话吗？”
　　 “听话，妈妈我再也不敢了。”儿子打着保证。
　　 “告诉你，要是你不听话，以后我也不要你，你爹也没影，看谁管你。”她咬牙切齿。
　　 “好妈妈，我不敢了，你一定要要我呀。”儿子近似于乞求。
　　 她才叫儿子进去，狠狠地关了门，我被吓得心里猛地一缩。
　　 从那以后，那男孩放学就回家，我想应该是做作业吧。有时偶尔在外面玩一下。可是，那女人仍然回来很晚，我一般都等不及她回来。念大学的儿子放假在家睡得很晚，才知道她回来的准确时间。原来，多数情况下，都是在凌晨左右，大家都深度睡眠了，走廊里静悄悄，听，走廊里她回来了，高跟鞋“咔咔”的声音，从一楼逐渐攀升，不紧不慢，好像很累了，有时走走停停。儿子好奇就顺着防盗门的猫眼偷看，原来，那女士喝高了，面色红润，手扶白墙正一步步趔趔趄趄的爬将上来，有时手捂着嘴，大概生怕有什么东西喷涌出来。直到到了楼门口，才来了力量，狠狠地叫门，有时破口大骂，半天才听见孩子开门，大概是才醒吧。然后她回到自己楼里，也不换鞋，就这样在客厅里，我们的头顶不断地“咔咔”来，“咔咔”去，真是一人酒醉，四邻不安。这时我的所有睡眠被搅得荡然无存，心里滋生怨艾。
　　
　　 如果仅仅如此还能忍受，记得去年正月，晚上两点，那女士“咔咔”而归，声音渐行渐近，到我家门前竟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狠命的敲门，似乎要把门敲碎了一般，口中念念有词：“开门……给我开门……不然我把门砸碎了不可……”
　　 听了半天，没有离开的意思，再说她不离开我们也不得安生，于是儿子只好去开门。
　　 “怎么才给妈妈开门，小崽子，你不怕老娘揍你吗？”她口齿不清，唾液横飞，完全没有女人摸样。
　　 “你走错门了，你家在六楼，这是五楼。”儿子好言相劝。
　　 “这就是……我的家，你怎么在，你……是谁，赶紧走，老娘我可要睡觉了。”说罢，脱了羽绒服就往卧室的床上奔。
　　 儿子赶紧拦住，“走，我送你上楼。”
　　 “我才不去，我就住在这里，这是我的家。”说罢倒在客厅，丑态百出。
　　 没办法，儿子只好好架了她，勉强把她送了回去，才算作罢。折腾了很久，一家人一时睡意全无，望天花板对那女人兴叹。第二天她醒酒了，再遇见儿子，大概想起了什么，就尴尬的脸红一下，冲儿子一笑而过，然后很多天又没了踪影。有时我们一家人也讨论，她的男人是谁呢？肯定是有男人的，不然孩子从何处来？可是男人在哪里呢，就算打工吧，春节应该回来吧，可是两年半了，对那男人至今不识庐山真面目。可是她们母子靠什么生活呢，总不会不食人间烟火吧。有一次有一位认识那孩子的老师问他。
　　 “你妈妈做什么工作？”
　　 “不知道。”
　　 “是酒厂的工人吗？”
　　 “不是。”
　　 “是旅社的服务员吗？”
　　 “不是。”
　　 “那你妈每晚出去做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打麻将。”
　　 孩子被问烦了，脱口而出，然后跑远，懒得说。我常想，孩子是多么痛苦，别人每一次这样问，他一定很心疼。才十几岁的孩子呀，缺爹少妈的，经常自理，生活处于应付状态，难怪他那么瘦，一点精神都没有，当初他父母生他的时候，就没想到以后要教养他吗？不得其解。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每天处于死寂状态的家庭，就在一次午夜沸腾了，那晚我自己在家，半夜起来去卫生间，回来后竟然毫无睡意。但是从很近距离传来了嘤嘤的哭声，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就那么一个速度哭着。我仔细听了听，原来还是楼上。她一哭不要紧，我们楼房前面就是平房住户，养了很多狗，一下子引起了共鸣，她高声，狗们高八度狂吠。她低声，狗们“锲而不舍”共鸣。一时间狗叫声，她的哭声，还有呼呼的风声，好不热闹，搅得四邻不安，闭眼难眠。第二天，在发现他，眼睛肿了很多，还是按时的早出晚归。
　　 一次，在楼下散步，遇见了一个大娘，说起话来，聊到这个可疑的女人，大娘神神秘秘的说：“哎，我和她娘家爹是本村。这孩子傻呀，才三十。二十几岁在外面打工。跟了一个包工头，谁知道那男人有家室，可是她年龄小，被他哄骗，早就同居了，有了现在这个小子。家里死活不同意，那男人答应在街里买楼房，养活她们娘俩。可是，男人的家在外地，买卖也在外地，所以很少过来。她想男人了就去那里。还怕他原来的妻子知道，偷偷摸摸的。有一次，他大老婆找到了蛛丝马迹，就来这里的小区看监控，被物业拒绝了。恰巧她经过，两个女人立刻扭打起来，被大家拉开。她才狼狈逃跑了。”我才记得那晚的哭声，许是那女子觉得委屈，深夜幽咽吧。
　　 “听说她男人这是很少管她们娘俩，这姑娘就自己想办法户口，她在KTV做陪唱，陪酒，每晚很晚才回来，而且经常喝醉，她父亲不忍心她糟蹋自己，可是也没有办法，自己也帮不了，十分后悔。姑娘也很后悔，可是已经晚了，最近听说她要和那男人离婚，因为她又找了新的男人，他父亲说的，他管不了她就索性不管了……”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团都解开了，那晚的午夜惊魂，一定是因为女人又有了新男人的事，那男人不放手吧。
　　 “多傻的姑娘呀，一步错步步错，一生都毁掉了。”老大娘慨叹。
　　 “可是她何时算到头呀。”我慨叹。
　　 正说着，那女人走了过来，脸上有很多伤，人也不精神，看样子没喝酒，见了我们，低着头走了过去。哎，就算酒精魔力再大，现实总是要面对的呀，怎么这么糊涂呢？我和大娘一时语塞。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可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