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收拾屋子，清理书柜的时候，忽然就掉下一封信来。白色的信封已经泛黄，蓝色的笔迹也已褪色，收信人一栏写的是我和妻子的名字。原来是前年父亲写来的信。
　　 顿时，歉疚和感伤在心里纠结起来。
　　 父亲识字不多，会写的字就更少了，一辈子都可能没写过什么信，就是我也仅仅收到他这么一封。父亲信里的字不好看，一笔一划很生硬，倒是没有错别字。信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无非是收成如何，一切安好，注意营养，保重身体之类的“废话”。我也就不着急回信，心想，等有空了再写吧。何况，本来我也很忙。就这样，回信的事被无期限地拖了下来。到后来，我竟然把这事给忘得干干净净。
　　 前年五一节的一天，突然接到电话，原来是大哥特意步行三十里山路打来的。问我收到父亲的信没有，为什么没有回信，是不是病了。我这才想起来，内疚之情涌上心头，不知说什么才好。电话里还说父亲吃不进，睡不安，好像病了的样子，问我该怎么办。思来想去，决定让父亲来株洲看病，也顺便休养一段时间。
　　 第二天晚上，古稀之年的父亲在侄儿的陪同下，七年来第一次走进了我和妻子组成的新家。第三天一早，我就带父亲到了株洲一医院。老医生闪烁地说，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就是年纪大了，静心调养调养就行了。我听信了医生的话，竟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每天依然是早出晚归，顾不上和他说几句话。即便是休息日在家里，我们也常常只是抽烟喝茶，相顾无言，谁也没有提到那封信的事，而且本来和他──一个老人也没有多少话说，因为我要说的他也不懂，他要说的我又不感兴趣。不久，父亲就因太寂寞执意回乡下去了。我的心里也开始隐隐有些不安的情绪。
　　 日子匆匆地走，生活忙忙地过。到了每个月一定的时候，我就会到邮局给父亲寄一点钱，以表达我的一份心意。我也总是在汇款单的附言栏里，写一两句问候的话，有时间，我还会专门写信给他老人家，权当补我的疏忽之过。然而，我心里不安的情绪仍然在滋长。
　　 去年五月，一个暴雨如注的黑色日子，父亲永远地走了，我再也不用寄钱回去了，我再也不能写信回去了。
　　 现在，手机，电脑，互联网等通讯工具和手段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了，人们也基本上没有了写信的习惯，我也很久没有收到信了。即使收到，也都是一些报刊杂志打印的千人一面的公函。虽然比父亲手写的好看得多，但是那早已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信。
　　 如今，我已不再写信了，因为即使写了，也没有地方可以寄啊。
　　 200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