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众生相●叙事诗系列】之二——
　　 谁给咱改名姓了牛？
　　 （“撅席片”叙事诗）
　　
　　 俺本是崖头一棵松，
　　 人敬人爱人前的人。
　　
　　 没料想一夜姓了牛，
　　 恶梦连连断不了头……
　　
　　 【一】
　　
　　 自幼儿标致又能干，
　　 从小到大俺受称赞。
　　
　　 阳婆湾湿坡坡上花开得多，
　　 出风头的事情少不了我。
　　
　　 五十年代那阵儿集体化，
　　 那时节俺胆子实在大。
　　
　　 亏得俺青皮后生占年青，
　　 一听号召就往前冲。
　　
　　 五星社长他硬打气，
　　 催我上台山赶那骡马会。
　　
　　 红骡子黑骡子枣红的马，
　　 十几匹性口牵回家。
　　
　　 硬五套马车配起来，
　　 满村的老少笑开怀。
　　
　　 甩头缨子加上铜铃铃，
　　 一溜马车进城好威风！
　　
　　 俺金银兔一下子名气大，
　　 处处争先拉不下。
　　
　　 【二】
　　
　　 二杆子脾气咱见不得捧，
　　 没明没夜地动脑筋。
　　
　　 几百年熬盐土堆成山，
　　 咱何不烧砖变银钱？
　　
　　 劳力多得用不了，
　　 俺就想法开砖窑。
　　
　　 引上后生们寻师傅，
　　 掌握了技术迈大步。
　　
　　 几眼砖窑开得旺，
　　 脱坯、背窑的舍命地干。
　　
　　 大囤囤流来小囤囤满，
　　 男女老少都喜欢。
　　
　　 山外青山楼外楼，
　　 俺又提倡养奶牛。
　　
　　 社长又让俺把办法想，
　　 又办起粉坊、豆腐坊。
　　
　　 没过几年俺出了名，
　　 记者们三天两头里寻。
　　
　　 乡亲父老争夸赞，
　　 说敢是正派又能干。
　　
　　 喇叭里讲，报纸上登，
　　 夸俺是先锋“照明灯”。
　　
　　 【三】
　　
　　 县干部笑盈盈把俺夸，
　　 劳模会披红又挂花。
　　
　　 大炼钢铁到岚城，
　　 又让俺当了挂帅的人。
　　
　　 “钢铁升帐”当司令，
　　 拍桌子也曾把人训。
　　
　　 “大跃进”运动记大功，
　　 俺入党提干正当红。
　　
　　 转回公社当部长，
　　 宽皮带一扎又管武装。
　　
　　 穿军装挎上盒子枪，
　　 胸脯挺起来头也昂。
　　
　　 众人捧来众人敬，
　　 只说咱这辈子是好命。
　　
　　 回想起当年好威风，
　　 谁能料几年变狗熊？！
　　
　　 【四】
　　
　　 世事变得真叫快，
　　 坐火车没提防有人踹。
　　
　　 一脚踹下来还不算，
　　 人家还要重头来算账。
　　
　　 三十年河东变河西，
　　 人不走运不如鬼。
　　
　　 六十年代搞“四清”，
　　 我一下子变成“害人精”。
　　
　　 紧箍咒一念把帽子戴，
　　 咱一头从高处栽下来。
　　
　　 开除公职赶回村，
　　 一下子掉进冰窟窿。
　　
　　 娃娃的脸子天上的云，
　　 风云变幻得弄不清。
　　
　　 咱一下变成了走资派，
　　 罪状是一辈子尽使坏。
　　
　　 【五】
　　 今天批，明天斗，
　　 鼻青脸肿真够受。
　　
　　 “熬胶不粘，做醋不酸，
　　 你是驴粪蛋蛋外面光。”
　　
　　 “你欠下人民多少债？
　　 数遍天下数你赖。”
　　
　　 白菜不该往路上栽，
　　 千人踏来万人踩。
　　
　　 漏了底的毛布袋没人看，
　　 谁也能往咱头上站。
　　
　　 每天五更天扫大街，
　　 满脸的臭汗也不敢揩。
　　
　　 中午批了晚上再斗，
　　 一不高兴人家大棍子揍。
　　
　　 打得咱皮开肉也绽，
　　 躺在地上没人看。
　　
　　 老婆娃娃也躲着走，
　　 又嫌丢人又嫌丑。
　　
　　 “文化大革命”刚开展,
　　 牛鬼蛇神收罗了咱。
　　
　　 从今后活得没滋味，
　　 不如到阎王殿报到去。
　　
　　 左思右想没活头，
　　 谁给咱改名姓了牛？！
　　
　　 老虎受困了不如狗，
　　 阎王爷你咋不叫上我走？！
　　
　　 拿定主意再不受气,
　　 咬碎牙齿也不流泪。
　　
　　 死皮赖脸还活得个甚？
　　 狠住心就往那碌碡上碰……
　　
　　 201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