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的当天，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一个风华殆尽的女子带着12岁的孩子，一人一辆单车且说且笑地行走在上演过无数悲喜故事、记载历史变迁的皇城皇城脚下，秋阳穿过路边黄绿相间的树叶，将斑驳的光晕散落在身上，很有些说不来的美妙感觉。
　　 我们一路走向北，走赵公桥，天坛公园，来到东长安街和王府井大街的交叉口，人真多，用“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水泄不通”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但见个个路口，警察都在高腔低调地疏通着道路，很多游客背着挎包、拖儿带女的在慢慢挪行，真似举步维艰。我站在十字路口向西望去，虽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秩序井然，别致极了，也甚是感叹今天的天安门广场已将繁盛演绎到极致。前天，我欣赏了节前的天安门，整个广场早已布置完毕，正前方摆放着以“花开盛世”为主题的大型花坛，中心花坛主景是一只喜庆的大红灯笼，灯笼上嵌着“中国结”，底部衬托着由花草组成的祥云图案，南北两侧分别立有“1949－2011”、“祝福祖国”等字符。灯笼、中国结、祥云等传统元素，以及中国红和金色等代表中国喜庆颜色的运用，使花坛的中国传统文化韵味十足。花坛整体造型简洁、主题鲜明、热烈喜庆，表现了对祖国繁荣富强、欣欣向荣的美好祝福。
　　 “老师，老师——”身边的孩子在叫我。
　　 望着一脸灿烂的孩子，我思如潮涌，感慨万千。这次来北京就是为这孩子做家教。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是在我老家所在的市里，他站在暗处，个子不高，轻声低语，很安静，一直看着我，走时他熟练地要过父亲的手机，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不久我就和他一起来到了北京，孩子的家。真的走入孩子的生活，我才知道，绝不是我原来想象的样子。说实在的，我很喜欢这孩子，虽然出身富家，可身上绝无霸气、骄横、浮华、冷酷等流行的特征。他对我很好，知书达理，尊敬老师，疼爱父母，每次买了好东西，都不忘记给我留一份，什么好吃的，都先让给我，更有一个细节让我感动：有一天他父亲来了，两个姐姐也来了，晚上我主动搬到一间较小的屋里去住。晚上休息的时候，孩子过来了，还抱着他的被子，轻声说，老师，你去我屋里睡吧，这屋子小，怕你不适应。当时我的心里热热的，眼睛也湿润了。孩子，他还是个只有12岁的孩子，能够想到这些，做到这些，真显示了他心底的纯真和善良。我刚来北京，人生地不熟，每次出门，一点也不用我操心，坐公交，坐地铁，问路探道，他表现出孩子少有的成熟。他的父母都在我老家那边做生意，很多时候都是我和孩子两个人在北京家，他多数时间是听话的，可也有让我很头疼的事，他不喜欢学习，简直有点厌恶，虽然我也做了很多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软硬兼施，但目前还没有见到成效。关键是他没有学习的自觉性，没有动力源，没有求胜心，学习敷衍了事，马虎糊弄，能拖就拖，能懒就懒。我虽然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可对于这份家教真的力不从心，束手无策。我有很多方案，也有很多提高成绩的方法，可都是纸上谈兵，他很多情况下，就是滴水不进。他父母不在身边，我做家教，到底不是家长，轻重和尺度很难把握，说轻了，不管用，说重了他就不高兴，开始还和我争吵论理，现在一看我不高兴，他就沉默了，小脸绯红，也知道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可一提学习，他还是很不开心。我教学三十年，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这样的学生绝不是个例，很多学生从骨子里就不喜欢学习，原因很多，不再一一表述。谁不知道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题名，没有眼下的苦读，哪来明天的成绩？我真的感到很不开心。家长对我寄予厚望，不惜用5000元的月薪聘我，我太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父亲事业有成，三个姐姐都上了大学，就这一个宝贝儿子，我能不知道他在家里的位置。他父亲很优秀，白手起家，做到今天早已是资金丰厚，他对子女严格要求，四个子女都不骄纵，霸道，而是知书达理。我们聊过很多，他希望经过不懈努力，完成他们家族由商人到知识分子家庭的转变，他一直很忙，努力挣钱，但没有放松对子女的管教。他小时家贫，很早就辍学了，所以对知识永远都是向往。人都有弱点，对这个小儿子，他还是溺爱、袒护，很多时候我都感受到他看儿子的眼光，一道幸福的光束从他的眼中流出，柔柔的，软软的，甜甜的，美美的，直落到这小儿子的身上。
　　 孩子的父亲对我寄予了厚望，希望能将这小儿子送入大学，我能不懂他？可我真怕有负重托，让他的欢喜终然地落空。孩子的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真的很难。我说过很多次，再也不做家教了，可每次他来说要给他儿子做家教这事时，我又难于开口拒绝，是他们对我太好了，带我玩北京，吃海鲜，每次走时都留下足够的生活费，从不问钱是怎么花的，他说不用算账。其实我很知趣，大的花销都记了帐，我可不能不仁不义，做出有悖天理的事。他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可从他的眼神早读出了对我的热望，和对儿子的希望。给我留点尊严，让我走。我多次想放弃这工作，一走了之，很多时候我都在问自己，这真是自己喜欢的工作方式吗？我本来生活无忧，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家舍地来到北京，难道这仅仅是为了钱？绝不是。我早就盼着生活的变动，能有机会离开那曾经的伤心地，彻底地埋葬过去的爱恨情仇，与往事一笔勾销，活出一个新我。
　　 好难，真的好难，个中滋味自有自知。
　　 有人劝我，好好做家教，如果你放弃了，也许这孩子真的就毁了。问题没有那样严重，我不做，还会有人做，只不过难于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罢了。我很有爱心，也有耐心，更有责任心，有多年的教学经验，喜欢文字，可以放下家里的一切事，我该是适合做这工作的最佳人选。可这孩子就是不喜欢学习，真的让我烦心。
　　 “老师，老师，快到了。”他又在唤我。
　　 今天我们一起去水立方戏水，真的不想去，到了这般年纪，谁不喜欢安静？可耐不住孩子的一再邀请，还是去了。走的时候我们也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选择了骑单车。真的英明，沿途到处都是拥挤的公交车，车车人满为患，行驶得特慢，很多地方都堵了车。从南三环到北三环，是远了点，可我们还是一路畅行，且走且说，上午10点半，终于到达了水立方，换票，买泳衣，进入宽大的戏水场。最吸引人还是泡泡池，很大的一个温水池，水特清，浅水处可以见底，这是一片欢乐的海洋，但见高低胖瘦不同的人群，穿着色彩斑斓的泳装，在水里尽情释放着自己。站着，蹲着，躺着，游着，喊着，叫着，唱着，千姿百态，尽显风采。
　　 “紧急通知，马上台风来了，请招呼好你的孩子。”开始我感到很意外，不知道又有什么新花样，可当池里的水激烈地晃动起来，水成为浪潮，一下又一下将人推向池边，才明白，这是人工制造的海浪。整个水池沸腾起来了，尖叫声，狂笑声，欢呼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震耳欲聋。浪更大了，涌起，落下，落下，又涌起，任你怎么努力，也休想站稳。我虽然也在人群中，可终觉年龄不符而少了些许快乐。老了，心真的老了，自己默默感叹着。
　　 回家的路上，孩子很多时候还是跑在我的前面，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样子，我心里凄凄，明天，明天他就必须面对一大堆的作业，又该不开心了。
　　 孩子，你真得让我好为难，好不舍，好无奈，学生哪有不好好学道理，就像工人必须做工，农民必须种地，老师必须教课，世上的人都在各行其道，你怎么可以偷闲，厌恶学习？孩子就是孩子，他一天玩得很开心，半点也看不出我的忧虑，烦心，愁苦。一路都在笑着，说着，喜着。
　　 晚上，我很早就睡下了，梦里来到一个岔路口，站着，久久站着，不知如何选择前面的路，片片秋叶飘洒肩头，又滑落在地上，我眼里注满了泪水。
　　 2011-10-2-23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