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歌】黑色铅字的诱惑(青城推荐)
请不要再往下看。
我这样说,于是你会更想看下去。
人类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比起正面的疏导,往往更容易去接受负面的暗示。
例如小时候老人们常说走夜路的时候切莫回头,因为人的肩膀两边各有一盏长明灯,如同守护神一般阻碍着鬼魅的靠近,倘若回头,那灯就灭了,脏东西一旦上了身,这个人就必然活不过明天。你听了这样的话,于是在夜间行走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四处张望,越是恐惧,就不得不一再说服自己那是假的,从而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与怀疑中陷入了纠结的泥潭里。
不妨让我们来试着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
你独自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四周都很静。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悉碎的声响。
那声音非常的微弱,只是唆唆的两下,如果你不当一回事,它很快会淹没在夜色里。
可是你无法不在意,一面想着一定是听错了,一面又聚精汇神地竖起耳朵。
恐惧往往就是你质疑的那个瞬间开始滋生的,从未知,到臆想,投入的注意力越多,恐怖感也会成倍的扩大。
当那个可疑的声音再次出现的时候,你不得不起身搜寻房内的每一寸土地,过程越是漫长,随之而来的不安也就更加的浓重。
是虫子,还是蛇,还是别的什么?
你的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奇异的念头,是因为未知吗?不,你其实是想要否定比起这些以外更加令你害怕的东西,心里一面想着绝对不是,却又被更大的恐惧所趋驶着。
此时身边在平日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物都统统超出了常理,就连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在你眼中也变得狰狞起来。
那么,究竟是什么使得我们这样恐惧?
我之所以说这些话,并不是要和大家讨论这个仿佛显而易见的问题。
而是为了说明我下面所说的这件事,并不是胡思乱想所构造的恐怖故事。
是的,它并不恐怖,而就像我们每天所经历的生活一样那般真实。
可是这世间又有什么东西能比真实更加的令人胆战心惊呢?
那是在高中毕业前夕,为了迎接下一批新生,学校准备重新装修校舍,于是将住校生全部转移到了旧公寓暂住。
上完最后一节课,甘宁拖着行李来到后湖旁边的二层楼房子,这里以前曾经是教工宿舍,因为地基下陷成了危楼,空了至少有十多年了,刚开始决定要搬到这里时很多学生提出了抗议,甚至干脆跑到外面租房。
然而像甘宁这样生活困窘,又没有可去之处的人,就冲着那一个礼拜二十块的补助金,也不得不乖乖地住进这座要命的房子。
楼虽然有两层,能用的也只有二楼的一间大教室,简陋了些,却不比一楼那么潮湿。
最终留下的只有五个人,三男二女,校工将木板隔在教室的中央,把空间简单地分成了两份。
甘宁和从外地来一年级新生舒欣合住一边,另一侧则是三个毕业班的男生。
束着长发,身材高瘦的姚降生两次考美院落榜,正重度高三要做最后一次冲刺。
总是戴着厚框眼镜,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的少年叫做林湖,是出过六套畅销书的少年作家,却因为成绩太差迟迟不能毕业。
最后一个是程陈,打扮老土邋遢,生性儒弱,全身充满了不安定感。
性格迥异的五个人就这样汇集在同一片屋檐下,甘宁是临时寝室长。
这并不是个好干的活,除了照顾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舒欣外,甘宁还要去应付全校最令人头痛的三个大男生。
神秘派的林湖似乎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分裂,他喜欢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写恐怖系的推理小说,构思剧情的时候就会把自己想象成小说里的凶手,好几次半夜里拿着刀在房内走来走去,或是对着泛黄的镜子冷笑。
姚降生是歌特派雕塑家,公寓除了程陈的厕所,四处都摆着他那些风格诡异的庞大塑像,原本破旧的房子被他装饰得更像是鬼屋,弄得整个学校都没有其他人敢靠近这里。
相比之下程陈算是比较好相处的,可他好像有点被害妄想症,总是神经兮兮地说有人想要杀害自己。白天里用厚重的窗帘将房子封得严严实实,晚上总是鬼叫鬼叫地说是床下面有人。
至于舒欣除了哭什么也不会,简直像是童话里的豌豆公主,碰一下就要痛得死去活来。
当身边聚集的都是群怪人的时候,甘宁觉得自己反而是那个最不正常的人。
没多久她的麻烦就来了。
学校遇到上级领导检查,要求甘宁组织室友给公寓来个大扫除。
这就意味着必须把那些恐怖的雕塑搬走,卸下碍眼的窗帘,还要处理厕所墙上那堆密密麻麻的铅字。
姚降生和程陈总算还能迁就,可林湖却激烈地反对:“绝对不行,不在那里我就写不了东西!”
这年头大家写字都是电脑,像林湖坚持手稿还要写在墙上的绝无二人,他用铅笔在坑坑洼洼的墙面写了又擦,直到最终定稿才叫来负责的编辑到厕所给他一页一页全部抄下来。要不是他的书太好卖,恐怕谁也受不了这么怪癖又难伺候的作者。
“就一天而已。”甘宁还在试图劝说,“等他们走了就把那面墙还给你。”
“你不用再说了,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检查怎么办?”
“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没有关系。”他撂下这句话,就又把自己关进了厕所。
都什么人啊这是,甘宁气得不轻,谁知这时姚降生也跟了一句:“既然这样,我的雕塑也没必要搬走了。”
“什么?怎么能这样?”
“反正那墙解决不了也是过不关了,那我的窗帘也不用拿下了。”程陈说着,心安理得地转身缩回了的床铺。
甘宁无语地看着这两个人,直到舒欣不安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甘宁的胸口的一团火焰在往上窜着。
忍耐了整整半个月,这是她一次感到了不反抗不行的地步。
又不是我愿意要住在这种烂地方,只不过想要好好的读完高中,靠自己的努力过上好日子,为什么我非要受这种委屈不可呢?
甘宁从骨子里厌恶着那几个妨碍她正常生活的人。
下午的体育课,甘宁借故请假回到了公寓,从姚降生的床下偷了一罐泥浆。
她来到林湖专用的厕所,准备把墙面给糊起来。
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我敢这么做,光是想象着林湖回来后大惊失色的脸,甘宁就得意地想要大笑。
谁让那些个混蛋这么不知好歹,她必须给他们点教训看看。
甘宁将泥浆调好,抬起头,看着从天花板一直蔓延下来的黑色铅字。
幼稚的字体就像蚯蚓一样扭曲地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说不清加起来究竟是有多少数量。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程陈写的东西,因为没有钱买闲书,甘宁从未读过被同学们津津乐道的推理小说。
他们沉醉于那些悬疑的剧情里,却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所崇拜的作家就是同一所学校的怪异宅男。
这个神经质的少年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带着这份好奇,甘宁一面糊墙,一面读起了上面的手稿。
“那个愚蠢的女人!”第一句就带着浓重的嘲讽味道,“她自作聪明地在暗地里做着手脚,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完全被我监视着。”
甘宁拿着刷子的手抖了一下。
这难道是在说我吗?
“收起那些自以为是的恶作剧,你会后悔的,可怕的事情将会发生,你根本无法控制——”
咕噜……
身侧的钢管里突然传来水流的声响,甘宁吓了一跳。
过了一会儿,确定房外没人后,她带着忐忑的心情继续看下去。
“屋子的雕像在夜里眨着眼睛,别去看他们瞳孔,否则你也会变得跟它们一样,如果床地下有声音记得闭上眼睛,要闭得紧紧的,因为它们会努力撬开你的眼皮,失去眼球的脸实在太可怕了,还要记得千万别拉开窗帘,恶魔会透过玻璃涌进来,然后你会做噩梦,在梦里渐渐地失去自我,就算做了噩梦醒来也不要去看镜子,你不再认得那里面的脸,那不是你——”
犹如诅咒一般诡异的描写令甘宁感到了毛骨悚然,这些话直入她的心底,仿佛句句都是针对所下的预言。
“然后我会杀了她,用谁也想不到的方式一个一个地将碍眼的人全部杀掉。”
昏暗的墙面倏地闪过一道白光,甘宁感到一股强烈的注视,仿佛是林湖隐藏在镜片的下的眼睛,正阴翳地注视着这里。
她打了个冷战,忽地抡起刷子,就像要逃避什么一样,狠狠地将灰色的水泥抹在墙上,掩盖了那些令人不安的铅字。
那只是小说而已。
冷静下来的甘宁对自己说,如果写的人不是生性怪癖的林湖,她根本不会有那种悚然的感觉。
甘宁坐在寝室里,等着他们一个一个地回来。
程陈一进门就走到窗边,一如既往地整理起厚重的窗帘,姚降生在床下摸索着,拿出一个少了头颅的石膏,他丝毫没有发现到自己的工具曾被人动过。
没有人知道是我干的,甘宁打定了注意,等下一定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她想要吓一吓林湖,就像他拿小说来吓别人一样。
舒欣察觉到她诡异的神情:“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事。”甘宁敷衍地笑了笑,又将目光胶在了门口。
然后林湖走了进来。
他微低着头,厚重的镜框遮住了大半张脸,头发纠结着,面色青白,体态就犹如一具行走的尸体。
甘宁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湖,看着他走进厕所。
不多久,门内传来些歇斯底里的尖叫,一波一波地就像是来自异次元的声波攻击,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也隐约地震动起来。
林湖的激烈反应完全出乎了甘宁的预料,比最疯狂的摇滚乐还要高亢的噪音令舒欣吓得哭了出来,程陈则是满脸不知所措。
姚降生冲向了厕所,甘宁也紧跟了上去。
推开门,只见林湖正像个疯子一样用手指在水泥扣着,湿润的墙面红彤彤的,比黄昏还要深红的颜料是甘宁的杰作。
她仿造林湖手稿的剧情,将整个厕所涂成了血色!
“呜呜啊啊啊啊……”林湖终于叫不出来了,他的口中发出断续而嘶哑的呜咽,整张脸被眼泪和鼻涕充斥着,眼镜也模糊成一团,样貌不胜凄惨。
甘宁感到了恶心,她无法对这个人产生任何同情和内疚,只是觉得眼前的林湖就像垃圾沟的原虫一样肮脏不堪。
她不得不这么想,才能让自己的表情不泄漏出丝毫罪恶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姚降生愕然地看着这一屋惨状。
林湖的手指已经扣出血来,终于,他停下了。
“完了……”林湖崩溃地呢喃着:“都完了……”那语气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样。
甘宁想起了手稿里说过,进入红房子的男人将遭遇比死还要可怕的惨境。
究竟是什么事能够比死还要可怕?
手稿还没有完结,她无法看到后面的剧情,但是从林湖的举动来看,他心中所构造的情节一定是非常骇人听闻的,可怕到足以令的创造者也感到无从掌控。
“什么完了,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姚降生有些不耐烦,他同样不喜欢这个神经质的室友。
然而林湖没有回答,只是一再地念叨着完了、完了,然后眼神空洞地侧过甘宁的手臂,从屋外走去。
直到胸口传来沉闷的窒息感,甘宁在意识到自己刚才始终屏着呼吸。
她以为林湖会跳起来质疑究竟谁是毁掉他小说的凶手,她甚至想好了所有要应答的词,和将嫌疑推脱到别人身上的借口,可结局却是在狂暴中戛然而止。
明明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也看到了林湖的惊恐,可是甘宁的心中却没有感到丝毫解脱。
她的耳边回荡着一个熟悉的句子:可怕的事情将会发生,你根本无法控制——
直到晚上林湖都没有回到公寓。
就在甘宁打算就寝的时候,程陈的声音从木板的另一面传来:“会是幽灵干的吗?”
“哪来什么幽灵。”姚降生冷漠的接到。
“可是我听说这栋房子以前真的出现过幽灵。”舒欣脆弱的声音也加入了谈话:“他们说住进这里的人最后都消失不见了。”
甘宁的心里抖了一下:“那只是无聊的怪谈而已。”
“是真的,我能听到他们!”木板床吱呀作响,程陈激动地坐了起来,“每次我半睡半醒的时候都听到床下有东西在动。”
“那你有睁开眼睛吗?”甘宁突然问。
“什么?”
“没什么。”她吸了口气,赶走那些奇怪的念头,“明天就是检查了,大家起早一些,整理一下房内的东西。”
“哦……”舒欣乖巧地回答,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结束讨论的屋子变得格外沉默,让甘宁想起了过去林湖每晚在房间来回走动所制造的噪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时,姚降生忽然开口问道:“是你做的吗?”
甘宁诧异地瞪大眼睛。
他是在跟我说话吗?
不,不可能,他不知道我还醒着。
她刻意延缓了呼吸,专心地听着对面的动静。
半饷姚降生都没再开口,好像刚才的话只是幻听。
然而甘宁依旧觉得那层木板仿佛变得越来越薄,而她自以为缜密的心思就这样裸露在黑夜里。
怀着复杂的心情睡去,第二天一早,四个人是被一阵磨刀声惊醒的。
“什么人?!”姚降生跳下床,厉声喝道。
声音是从厕所里传来的。
程陈惊恐地抓着胳膊:“林湖回来了吗?”
舒欣微微颤抖着:“他在里面干什么?”
甘宁忐忑地走了过去,发现门上多了一行字:不要碰折扇门。
“不要打开……?”程陈疑惑地皱起眉头,“喂,里面有人吗?”
磨刀声随着他的呼喊越发的尖利,就像是武侠小说里所写的那样充满的浓重的杀机。
/> 截至投稿时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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