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后花园:寒鸦世界】腌酸菜
居家半日,妻叫我帮忙打下手,腌制一坛酸菜。冬春时节,里家一般常备有几坛子诸如腌萝卜、腌辣椒之类的酸菜,或是自己食用,或是送点亲戚。
妻安排我的任务是:把一片片切好的辣椒倒入大胶盆,然后放上大半盆水,搅动,揉搓,把菜籽冲洗干净。然后把辣椒分几批装回篮子,上下抖动,再次倒回水中清洗过滤。
妻在厨房屋角翻出一个土窑菜坛,坛子许久没用,沿口和坛壁布满了灰尘与蛛丝。坛子沉甸甸的,椭圆的外形像孕妇的大肚子一般。妻搬起它来显得有些吃力,于是我上前搭把手,帮着把坛子搬到外面来。坛子里其实并没装什么东西,除了积水、灰尘、空气,再就是沉积的黑暗。
妻舀着水清洗菜坛。中年的她已经开始发福,要是弯腰时间久了,得站起来揉上几下,或是下蹲一会继续劳作。岁月的印记,早已悄悄爬上了妻的脸,那原本水灵灵的眼睛,现在给人的感觉有些浮肿与苍老,眼梢明显刻上了皱纹。
放了半坛子清水,妻拿起一块抹布,深入坛子里面擦洗着内壁。“哗哗”的搅动声,感觉不是水在旋转,也不是灰尘与黑暗在互相撞击,而是沉淀已久的时光,被妻的手翻新着、梳理着。她原本白皙的手,瞬间就变成黝黑色,肌肤上粘贴着油腻的水泡和脓状的积尘。我惊叹这坛子是否有着传奇的功效,躺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居然能够容纳如此繁多的污垢。这哪是清洗坛子?这分明是在清洗蒙尘的时间和沉积的空间呀!
把坛子的污水倒干净,再放入半坛清水,妻示意我舀水清洗她的手臂,然后继续擦洗着坛子的内壁和沿口。无须言语的表达,我们都读懂彼此的意思。结婚以前,妻爱笑爱闹,性格刚烈。十几年生活的磨砺,妻越来越习惯着言语上的沉默、行动上的无声了。
羼水,搅拌,倒出,再羼水,重复几次后,妻从房里找出一条洁白的毛巾,擦干坛壁的水分和渣滓,在阳光下检验着毛巾的干净程度,直到确信无尘埃为止。妻的细心让我不得不承认:人只要有耐心,就是时间上的污点,都可以清洗干净。接下来妻让我把辣椒和大蒜往坛子里塞,她用棒槌挤压辣椒的均匀度和密封度,辣椒被填到一定的层次就加上定量的食盐和矾。坛子装满辣椒后,灌上薄薄的水,在外沿放上适当的水,封上坛盖,一坛酸辣椒的制作算是完毕。
坛子被重新抬回到屋角,还是原来的位置,还是挺着大肚子,沉甸甸的,灰尘与污垢虽然被清洗出来,但却加入了水、辣椒、食盐等实质性的东西,所以重量更有所增加。时间再一次被妻子的手请回坛子里,只是它将和水和其它的物质一起发生作用,褪除辣椒鲜嫩的外表和火暴的辣性,使它的脾性更加温和,口感更加柔软,存放的时间更加坚实绵长。
完成工作的妻子舒了一口气,用手理了一下垂掉在额前的头发,笑了。这时候我看着妻子,突然有着一种联想,我也莞尔一笑,用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换来她回头嗔我一声:笑什么呢,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