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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遗失的《边城》


作者:海子 秀才,2919.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672发表时间:2011-12-10 12:45:57

【一】
   夜已深,我倚在宿舍的床头,动了动盖在身上的被子,静静读着沈从文《边城》的故事:从四川进入湘西,有一个叫茶峒的小山城,城边有一条小河,摆渡的和他的孙女翠翠就在河边上住。茶峒城的顺顺船管,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天保,人称大老,小的叫傩送,人们叫他二老。大老二老长大后,都同时喜欢上了渡口的翠翠,但翠翠只喜欢二老,所以,大老派人去提亲时,翠翠和爷爷并没有明确答复。大老对此很失望就驾船离开了茶峒,往下游而去,不小心在茨滩急流中触船身亡。二老觉得对不起哥哥,也驾船出走……
   故事的结局让我有点感伤,善良的翠翠再也等不到老实的二老了。我披着衣走下床,点了支烟,在阳台站了许久,然后提起笨拙的笔在稿子上写下遗失的《边城》,追忆那个在我梦里曾经抱着《边城》不放的女孩……
   【二】
   在梦中,我是一个有家庭、有工作的白领,在都市里的一家小公司上班。那一夜梦境开始了。
  
   记得那是一天晚上,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我酒喝多了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在糊里糊涂中,几个朋友都已散伙。我半勾着脑壳,醉眼蒙胧沿着大街往家的方向走。在十字路口的人群中,我和一个女孩几乎撞个正着,一个急刹使我感到趔趄,我顿了顿脚,便用腥松的双眼瞟了对方一眼,但仍不忘道歉:“对不起!”。“哦,对不起!”女孩与我差不多异口同声。
   但她神情马上变得惊讶,“是你!歪东倒西的,又醉啦?”
   “没有,只是喝多了点。”我边说边用手梳理篷松的头发,打量了一下对方。昏暗路灯下,虽然看不大清楚,但女孩的模样好像在哪儿见过,有点面熟。
   我提了提神,问:“你是谁呀?怎么知道我又醉了?”她微笑地说道:“看你,真忘事!”
   “不早了,我要回去。”对于陌生人,我一向警觉。
   “对了,我还有几个朋友在舞厅等我呢,你喜欢跳舞吗?陪我一起去吧?”她微笑地说道。
   “啊!你叫我陪你去跳舞?你对我这么了解,你不是对我有阴谋吧?”我幽默说道。
   女孩捂着嘴噗哧发笑:“我哪能对你有什么阴谋?看来你是电影看多了!”
   听这话还不俗,!这时,我才认真打量起来,女孩个子并不高,但苗条,一件吊带T恤和下身的白色紧身休闲裤搭配得有模有样,配上城里女孩现在都流行系的绑腰钱袋,着装还挺漂亮,一眼让人看出是有内涵有素质的。透过醉眼,她那张鹅蛋脸还真动人,两弯细眉、高挑小鼻、樱桃小嘴,以及脑后的马尾短发,无不散发出令人心潮澎湃的青春气息,使他为之怦然心动。当即就爽快答应:“好,我就做回花使者!”
   虽然这样,但防人之心他还是有的,我很想摸清她的底细。便边走边试探:“哪方高朋这么重要,劳你兴师动众?”
   女孩子好像没有任何遮掩,说:“朋友嘛,没必要那么界线清晰吧,重要不重要反正周末我都得跳舞。”
   “哦,生活挺充实嘛!”
   “你真的不认识我?”女孩好像很在乎地问。
   “认识,认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我怕伤着女孩的自尊,很想掩饰自己神情。
   “真的?”女孩有点疑惑,“其实你认不认识我,并不要紧。我认识你,才是最关键的,知道么?”
   “这话怎么说?你认识我?”我感到惊讶。
   “当然啦!”
   “我是谁?”
   “问你自己呀?反正,我见你醉过几次酒,都在我表姐的酒吧里。没错吧?”
   “你表姐是谁呀?”
   “今夜无眠酒吧老板。”女孩天真而直爽。
   “哦!我还真认为你对我有什么阴谋,原来你是台里的那位白领,怪不得面熟,瞧我这副丑记性,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我微笑说道。
   女孩抿了抿嘴,微微一笑。
   我几乎是被女孩牵着鼻子来到舞厅,在酒吧里强烈音乐节奏中,我搂着女孩细腰,翩翩起舞,跳向舞池中央,感觉浑身上下每个细胞似乎都在跳动,轻松而舒坦,话也自然多了起来。但出于礼仪,我控制了自己。一曲终了,女孩找个僻静地方,点来两杯咖啡和几盘水果,说是为我解解酒,随之便拉开话闸:“我叫晓洁,来,今晚是我第三次给你冲咖啡。不过别忘噢,这次是我请的客。”
   “哦,谢谢!”我礼貌地答道。
   “在‘今夜无眠’我觉得咖啡对你效果很好!”
   “是吗?你表姐教的?”
   “那当然呀,不过有的人不适合这个。”
   “挺内行的,我们再来试试两杯?”
   “改天吧,今晚你喝得够多了,要注意身体呀!朋友。”
   “我身体行,可以一半是血,一半是酒精。”
   “别吹牛了,对酒这么敏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不过,高兴和不高兴酒都得喝!这是酒文化!”
   “那你今晚是又高兴又不高兴?”
   “随你怎么看!”
   “哈哈,现在和我在一起,当然是不高兴啦!”女孩强装开心地笑。但话锋一转,又说:“哎,我们可都算老朋友了!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女孩有几分调皮起来。
   这个?我还真的为难了,一个底细并不清楚的女孩,不分清红皂白就问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哪有这回事?这也太唐突了点吧?
   可是,这个名叫晓洁的天真女孩,看上去似乎并没什么歹念,我便如实告诉了她:“哟,看我这德性,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小海,在一家小公司工作
   “好样!记住了。其实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大家方便称呼称呼。有的人不方便,也是可以理解的!”
   “睢你,还挺老炼的,我服了你!”
   我们不约而同会心笑了。
   “晓洁。”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有点不自然。“你不是说还有朋友吗?怎么不介绍介绍?”
   “没有。小海先生!我说过:有没有朋友我都要来这里的!看你大脑被酒精泡得用不成了!”
   “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面对乖巧机灵的晓洁,我的提防心理有点松驰。
   “那我问你,今天是周几?”晓洁有几分鬼意。
   “考我?当然是周末嘛!”
   “对,周末很多商场东西很便宜嘞!不瞒你说,我本来只是想出来买东西的。”
   “哦,耍我?难道我们是走错了路来到舞厅的?还在这里买到了便宜的我!”我假装着急。
   “人家还没说完嘛,你是我姑妈的老顾客,你醉酒我管你,应该没错吧?不过,现在看来,今晚你好象并不醉?是心累!对吧?算我带你来对地方了!”
   “哪来那么多话?我喝酒从来不问什么心累!”我使劲掩饰内心的情绪,故作深沉。
   “这么说,今晚我还管错人了?”
   “也许会吧?但愿不是。”我虽然不全明白晓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心中倒觉得她越来越可爱,一幅灿烂的笑脸,镶上一对会说话的眼睛,令我不禁暗暗欣赏。
   聊了这么久,我们居然忘了跳舞,也不想去跳舞,厅里的曲子完全变成了聊天的背景音乐。
   晓洁继续她的话:“如果我没猜错,你最近一段时间情绪好像很低落?”
   “凭什么这么猜人?朋友!”我不想透露内心不快,“说真的,我一直很好!”
   “你的眼睛逃不过我。小海,别忘了,你在‘今夜无眠’里说过的梦话,内容很压抑噢,但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那样?”
   在“今夜无眠”说过梦话?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事实上,我真的在那里醉过好几次,其中几次是半夜摸出来的,两次睡到天亮。至于说不说梦话,我哪记得那么多?只好附着她:“哈哈,真的?原来是为这个来舞厅,梦话没伤着你吧?”
   “哪有我的份!可是,你的确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叫了很多遍。”
   “什么?名字?哪个名字?”我有点紧张。
   “如果我没猜错,肯定是你最亲密的人。”晓洁振振有词。
   我惊讶,但没有表露出来,不知敏感的晓洁是否觉察到。
   晓洁继续说:“你叫的那个名字叫蓉儿。”
   “蓉儿?我叫了蓉儿?”我的思绪被牵着飞越时空,回到了那个我和蓉儿曾经海誓山盟的校园。蓉儿是我的初恋情人,我们有缘无份。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分了。不知蓉儿恨我?还是怎么的,还是根本就移情别恋?直到现在我都弄不清楚。但是,那段时间我的确不开心好一阵子。
   她的话,激起了我对往事的涩涩回忆。我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只是淡淡回答:“有这个人,她也许还活着,但在我心中,她早死了。”
   “为什么呀?”晓洁好像很想听。
   我不想在心中隐藏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便一五一十地将那段经历告诉了晓洁。
   “狠!真狠!”晓洁好象为我呜不平,“那你为什么还叫她呀?在‘今夜无眠’,我还以为你叫我,害我提心吊胆半夜醒来好几次,你却酣睡如死!”晓洁摆出一幅对我极为不满的样子。
   “醉后的人是死人,知道吗?什么都用不着想,死人喊死人,是很正常的!”说这话时我真的不知是甜是苦,也不知道天各一方的蓉儿若能听到会是如何感受。
   我看了看表,已是晚上9点,身上的电话不禁响起妻子的来电,我便让晓洁跟人跳了几曲。自己则偷偷溜出外面接了个电话。电话中妻子叫我少喝点酒,为了这个家挺辛苦的。听了妻子的话,我感觉很是温馨。
   接完了电话,我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晓洁早已坐在那里,我问:“怎么不跳舞?”
   她说:“与人配合不来。”
   我陪晓洁又跳了几曲,接着就到中场。中场由于打击乐节奏过强,我装酒的胃受不了,晓洁便扶我出了舞厅。在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我们坐了下来,她递给我一瓶矿泉水,一张纸巾,便静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我安静了许多,她才又继续说:“小海先生,要有信心,蓉儿会回来的?”
   这时,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我现在妻子都有了,而且孩子都2岁了。我知道自己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晓洁问我:“你就喜欢喝酒?”
   我说:“不喜欢也得喜欢。”
   “挺高尚的麻!看你文皱皱的样子,就应该还有更高级的爱好。能不能告诉我呀,也许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晓洁有点咄咄逼人。
   “凡人一个,原来有,但现在被磨秃了。”我不想节外生枝。
   “哼,骗我?这么说那本《沈从文文集》不是你的?”
   “《沈从文文集》?”我有点吃惊,不会又有一个新的把柄落在这她的手里吧?但我仍清楚记得,那本该死的书我的确找了一阵子,就是没找着。那天朋友请几个人在“今夜无眠”喝了点酒,也提到过顺便还书的事,但后来大家都醉了。难道真的丢在那里?
   “在你那里?”我于是半信半疑。
   “你坐在沙发上时,我看见书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不是你的是谁的?只是你们走的时候我还忙,他们也忘记了提醒。”
   “你喜欢它?送给你。”
   “我才不要,我自己有,比你的新多了,不过,说真的,现在像沈从文那样有灵性的作品实在少了点。”
   “嗯,看来你对沈从文还挺有兴趣?”
   “小海先生,你以为那只是你的专利?我在高中时就读过了。”
   “哟,早啊!”我兴致一下提高了起来。
   “现在,沈老的书市面上较少,我那本是2009年去张家界观光时,特地跑到凤凰城去买的。”
   “比我没迟几年呀,真的有志不在年高!”我夸了她一番,实际上也是暗中佩服。我原以为她在作秀,没想到还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从文迷”。
   “沈从文去逝以后,上世纪八十年末到九十年代初,国内才开始掀起“从文热”,而这时,国外对沈从文的研究则趋于成形,我恨死了那个郭沫若!……”说到激动处,还真的动起气来,那种可爱相,有点我当年的风格,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又好哭。
   为了调节情绪,我打断她的话,问:“《边城》你认为怎么样?”
   “那还用说,男生当然喜欢翠翠啦。女生,女生嘛……大老二老我都喜爱,但还是比较喜欢二老。我和班里的几个同学还特地去过茶峒呢!……”
   晓洁说得头头是道,我不曾想,在以网络、影视为时尚载体的现代文化堆里,居然还藏得有这样的女孩。这,或许怪我孤陋寡闻吧!当时,我真的有一种冲动,一种想上去将晓洁紧紧拥抱的冲动,因为,她太像《边城》里的翠翠了,更像我那个杳无音信的蓉儿,那个曾经和我一起共同读了两年《边城》的柔弱女子,对于她,我虽然爱恨交加,但是,如果当时,或许,命运可能因此改变航向。
   我强烈抑制心中浮起的悲痛,也想过绝不伤害坐在我身边的晓洁,但几滴不争气的泪水并不因此藏在眶里,我低下头,装出一幅很认真听的样子。
   而这一切,并不能逃过晓洁那双敏锐的眼睛,她问我:“小海,你怎么了?”
   我哽咽了一下,说:“没什么,继续说,说呀?”
   “如果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反正没沈老说得动听!”晓洁话中好像带有几分委屈和愧疚。
   我们相面而坐,晓洁看着我,沉默良久,好像也在想什么。为减轻心中的愧疚感,还是我先开口:“你是个好女孩,很像翠翠。”
   “翠翠是好,可是大老在茨滩翻船死了,二老出走再也没有回来,翠翠一个人在渡口等着,有什么用啊?”说完,掩面而泣。我没想到,一句本无恶意的话,竟然令晓洁如此心痛欲绝,使我在空旷的夜里倍感无地自容。
  
   【三】
   后来,晓洁告诉我,在高中时,也曾有一个男生同她一起读过《沈从文文集》,当然,也少不了读《边城》。现在她家里的那本书上,还留有男生的批注。高二那年,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巴拉河游泳,男生跳进河,不知为什么,肋一抽,就被刚发春的河水冲走了两三里,等捞上来时,早已气绝身亡。晓洁伤心了好一阵。毕业后,名落孙山而告终,因为高中毕业,找不到工作,就一直呆在表姐的酒吧里帮忙了几年。去年,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中学英语教师,晓洁自认为找到了一个终身归宿。但教师后来上了省城去进修,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们已经近一年没联系。有人说,教师留在了省城;也有人说,教师已另有新欢。总之,晓洁现在又是孤身一人,就像《边城》里的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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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不管是不是梦,那个叫做晓浩或是翠翠的女子,真的出现过,而且永远活在他的记忆里挥之不去。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感情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一次相遇之后,一对男女演绎了一场《边城》里的故事,不同之处是女主角在寻找梦的路上出了车祸,留下的只有曾经的记忆,就此给本篇小说蒙上了忧伤的色彩,使人内心深处弥漫一种感怀,久久不能释怀。【编辑:红荆】【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11211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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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荆鸟        2011-12-10 12:48:44
  读后眼里潮潮的,心里隐隐的痛。
2 楼        文友:wuhoujun2011        2011-12-12 15:33:43
  拥有一份纯洁的友谊,如同拥有一份美好的祝福。让我们在友情路上, 天天都有好心情!让之涯的祝福,为朋友带去更多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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