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静静地蹲守在菜市场一角，她很瘦，瘦得可以被一阵风吹跑，脸上的皱纹很深，深到我的心隐隐作痛。她的表情孤独，落寞，让我的怜惜悄然而生。老人带来的梨不多，旁边一辆小三轮，破旧不堪。看的出她孱弱的身躯已经没有力气运送更多的梨到市场来卖。老人把梨在一块塑料纸上分成了三堆，一堆是大的品相好看的，一堆是有些破损的，一堆是小的，价格分别是八毛，六毛和五毛一斤。我挑了一些大的，老人用它的小称称了一下，六斤，老人的胳膊有些颤抖，也许是手有些吃力的缘故。我说再放一个，我给你五块钱吧，老人拿了一个，放进去，我又放了一个，老人看了我一眼，慈祥地笑了笑，没说什么。给钱的时候，我说，上次不是你老伴在卖的吗？他怎么没来呢？回来后我一直为自己糟糕的记忆力而内疚，慈眉善目的老人，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叹了一口气说，他已经不在了。说罢，低下头整理被我倒腾得有些凌乱的梨。干枯的手背不时抬起来擦拭已经湿润的眼角。老人的伤悲，一下子就击中了我，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蹬着一车自己辛苦种植的梨去赶集。夹带着秋寒的风凌乱了她的白发，也吹动着她痛失所爱的伤悲。爱他的人和她爱着的人，已经远离，而今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着尘世的艰辛和生活的苦难，她单薄的肩膀如何能够承受。从那一堆摔破的梨，我仿佛看到老人无力摔倒的样子，想到她坐在梨树下流泪的样子。老人太瘦了，我想一阵秋风就会把她吹得左右飘摇。为了生活，老人种植了一百多棵梨树，而在物价飞涨的今天，几毛钱一斤的梨又能给她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善呢。老人的衣服很旧，已经被洗的有些发白，但是很干净。也许她曾经是很幸福的主妇，而今孩子们远在外地，老房子里只剩下她伶仃的身影，守着这一方梨园，守候这夕阳下的岁月。我没有问她的孩子如今在哪儿？我害怕无知的提问再碰触到老人的痛处，也许媳妇不是那么孝顺，也许她无法适应大城市的生活习惯，或者她更期望在这片梨园里终老，她希望一直守候着老伴的气息，还有他长眠的土地。在这片梨园里，有他们幸福的过去，她无法放得下，她无法离他而去，即便只剩下他的影子，她也愿意用剩下的时光来静静陪他度过。
　　 也许生命的轮回里总会有先有后，而那个先行离去的总是幸福的，他带着不舍和依恋离开，却把孤单和悲伤留给那个剩下的人。即便他离去了，却还有一份深情的爱眺望他离去的背影，而他那最后的微笑却留在爱人的身边，定格在爱人的梦里。也许孤独的老人再也很难从相伴一生的爱人的世界里走出来，其实活在里面，心底泛起的甜蜜也许可以安慰寂寥的夜晚，而回忆的梦境里，那嘴角泛起的一丝笑意又是多么欣慰和满足。
　　 此刻，我想到远在石城的母亲，那片柔软的地方忽地有点疼痛，泪爬出眼眶，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