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征文*散文』永恒的光芒
[煤油灯]
今时今日,说起煤油灯,似乎应该是博物馆的陈列品了,但我却对其记忆犹深。
用煤油灯的日子,还要追溯到童年的时代。那时的乡村闭塞落后,对于通电,似乎还是一个不小的奢想,于是,煤油灯便理所当然地成了各家各户用来照明的工具。
在那样一个计划经济的年代,物资匮乏,一切都是定量供给,凭票供应,像煤油这样一种生活必需品,自是不例外。印象中的煤油票,邮票般大小,不同的面值刻着相应的图案,很是精美。自然,这些煤油票都是依靠父母的辛勤劳动,用工分换取而来的。
煤油灯的构造其实很简单。底部是一个用来盛煤油的瓶子,在瓶子的上部安装一根用来挡风的玻璃圆筒,再配以一根长长的灯芯,一个可以调节亮度的旋钮,这便是它的全部。在那样一个还没有明白电是怎么回事的乡村,一盏简单的煤油灯俨然成了各家各户的宝贝,通常都是小心翼翼地使用、保管。
使用煤油灯的方法其实也并不复杂。将灯芯浸泡在煤油瓶子里,上端露出少许,待灯芯慢慢地把煤油吸透了,划着火柴,点亮露出的灯芯头,再套上挡风的玻璃圆筒,橘黄色的火光便穿过玻璃圆筒,弥散开来。
夜幕降临,乡村便黑透了,各家各户才陆陆续续地亮起自家的煤油灯。夜不闭户是那时乡村的特色,即使昏黄如豆的灯光是显得那样的微弱,但那一道光芒依然是别有分量,不仅给屋子里的人提供了照明,还延伸至屋外,照亮着每一个披着夜色赶路的乡亲。
在我家里,煤油灯有两盏,一大一小。自然,大的光线较亮,但比较耗油;小的光线稍暗,但用油较少。因为煤油昂贵而短缺,为了节省起见,家里用小灯的日子还是要多一些,但每每兄姐要利用夜里温习功课,而我又要凑在一旁嚷着要认字时,父母总是毫不吝惜地用上大的煤油灯。用父母的话说:再省,也不能影响了孩子的学习。
为了让我们保持在足够的亮度下学习,父母总是不时地帮我们调节煤油灯的旋钮,尽量将顶端的灯芯拔高一些,这样,燃烧的火苗也就更大了。现在回想起来,这样做往往会使煤油和灯芯的消耗更快,然而,在我记忆中,从没有看到父母为此而有过些许的含糊。
总是忘不了这样的情景:在昏黄如豆的灯光下,一旁是学习或者游戏着的我们,一旁是正在缝补衣服或者砍着竹篾的父母;又或者,我们姐弟三人围着煤油灯团团而坐,等待着摸黑而归的父母……
虽然,用煤油灯的日子已然远去了,电也早已进入了千家万户,各种用来照明的灯具每每会将漆黑的夜照得如同白昼,然而,在我的内心深处,依然还珍藏着那小小的煤油灯,因为,它曾经用微弱的光芒温暖着我的童年。
[火把]
在那样一个落后的时代,手电筒这样奢侈的用品是不可能走进农家里头的,因而,火把便成了村民夜里出门时最常用的照明工具。
火把是用竹子做的。家乡的竹子躯干部分的作用是极其广泛的,但那长长的尾端部分,尖细,篾薄,显然没有多大的用途,于是便可以用来做火把了。
火把虽然看似简单,但做火把的工序还是有些考究。用工具将竹子砸出裂缝,然后放到水渠里浸泡月余,再沥出来暴晒,蒸发掉水分,这样火把便成了。据说,这样的火把易燃,火势好,不易熄灭。
记忆中,火把最大的用途,莫过于父母常常利用它们作为照明的工具到田里耕作。南方的田野主要用来种植水稻,而水稻又是一家人重要的口粮,自然马虎不得。在南方,水稻可以耕作夏秋两季。既然称之为水稻,它的生长自是离不开充足的水源,但田里水分的储存也要恰到好处,不能泛了,也不能少了,而夏季的多雨和秋季的干旱,往往要在耕作上花费上一定的心思,就连夜里也不能完全高枕无忧。印象中的父母,常常在夜里点着火把赶往田野,或者将过多的田水引出水渠,或者给干旱的田地引水灌溉,毫不怠慢。稻子就这样在手执火把的父母的精心照料下,生长,成熟,丰收,给一家五口带来了可以饱餐的粮食。
与火把有关的记忆,还有我们三姐弟一起去看电视连续剧的经历。那时,《霍元甲》、《陈真》等连续剧正在大江南北热播,这显然对我们有着无比的吸引力。那时候的电视机显然还是稀罕之物,有电视机的人家在偌大的村子里寥寥可数,真有点儿“暴发户”的味道。每到夜幕降临,我们便点着火把,约上其他玩伴,急急地赶往那些“暴发户”的家里,生怕错过了一丁点的剧情。那时候“暴发户”的好客,是现在的我们无法想象的,倒茶,让座,不过是自然而然,没有丝毫见外,排斥。而我们小玩伴们嘴里议论最多的,是谁家的电视机雪花多了,谁家的电视机音质差了,明日必须到另一家看。对于那些“暴发户”来说,如果自家上门的客人少了,往往觉得是一件脸上无光的事情,生怕是自己招呼不周所致,从而背上了怠慢乡邻、富而忘本的骂名。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淳朴的热情,又何尝不是如火把一般有着耀目的光芒?
印象最深的,还是父亲在夜里点着火把,到野外采摘中草药给我们治病的情景。年幼的我们,身体瘦弱,气管炎、感冒发烧等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在夜里就突然犯病了,这显然令人措手不及。每每这时候,懂得一些中医之术的父亲就毫不犹豫地执着火把,到河畔、山坡、荒野等地方,采摘茅草根、绵茵陈、野苏叶等中草药,并连夜煎熬,及时为我们祛除病痛。那时候的乡村野外,林荫覆盖,杂草丛生,蛇虫出没,而父亲依靠的,仅仅是手里的火把,当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火把,不过是一种最原始的照明工具,但它的光芒却真真实实地记录下了那些感动的人和事,在记忆的深处永难抹去……
[土灶]
我对土灶有着特殊的感情,儿时就是用它来生火做饭的。
土灶是父母自己亲手砌的。旧的土灶在年月的侵蚀下,已经破烂不堪了,四处冒着烟火。那时,对于一个手艺娴熟的泥水匠来说,砌一个土灶,不过半日的功夫,工钱也不过十元钱。但父亲很固执,觉得这样的事自己完全可以应付过来,用不着花费那点工钱。母亲执拗不过,只好顺了他的意。
砌土灶用的土砖、河沙、黄泥等材料,是父母利用白天劳作的间隙,见缝插针地准备好了的。按照当时农村的使用习惯,一个土灶至少需要放置两口大铁锅,一口土砂锅,再加上烟囱部分,相比于现时的煤气灶来说,彷如“庞然大物”,所费的材料也自然不是一个小小的数目。印象中的父母,光是在材料的准备上,就花费了好些时日。
材料准备好了,砌土灶的事便不能耽搁。因为白天要到田里耕作,砌土灶的活儿只得在夜里进行。彼时,尽管家里已经用上了电,但为了节约起见,灯泡的瓦数并不大,灯光昏黄如豆,仿佛与之前使用过的煤油灯没有什么区别,但这对父母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恶劣的条件。
在昏黄的灯光下,母亲在一旁忙着和浆、浇水、递砖块,而父亲则忙于土灶的砌垒。父亲毕竟从没有接触过泥水的活儿,虽然小心翼翼地应付,但依然感到有些儿吃力,一个小小的尺寸,往往量了又量;有时,为了垒好一块土砖,竟然要重复着三五次的功夫。
记忆中,那时已是寒秋时节,但那一夜的父母却是挥汗如雨,或许是太劳累了,也或许是第一次接触泥水活而紧张所致。那一夜,留给我记忆的,还有他们一直没有直起来的腰。
一宿无眠之后,土灶终于砌好了。由于新土灶的水分还没有完全挥发尽,湿漉漉的,初始使用的几日,火还不太好烧,浓烟顺着灶口的方向冒着,人也给呛出了一鼻子的灰。这让父母紧张不已,生怕是自己手艺不精所致。幸而,三五日之后,待土灶的水分挥发完毕,灶膛的柴火终于可以烧得顺顺当当了,烟也可以顺着烟道、烟囱的方向,袅袅地爬到了屋顶,与泥水匠砌的土灶竟然没有什么区别,这让父母长嘘了一口气。
熊熊燃烧的灶膛,香喷喷的饭菜,还有铁锅做饭后留下香脆的锅巴,被灶膛的炭火煨得松软可口的红薯……那时的日子虽不及今日的富足,但土灶依然给我留下了一道道甜美的回忆。
用土灶的日子已经渐行渐远了,但土灶熊熊燃烧的光芒,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它燃烧的,不仅是柴禾,还有那一段贫瘠的岁月。在它的背后,是父母操劳的身影,是父母用自己的光芒,逐渐燃点起日子的火红。
煤油灯,火把,土灶,一个个久远了的用具,一道道绽放的光芒,见证了一段难忘的岁月,燃点着日子的希望。有人说,生命就是一个燃烧的过程。而它们,又何尝没有生命?在这些光芒的深处,闪耀着淳朴的乡亲,闪耀着辛勤的父母,闪耀着浓厚的亲情,值得我用余生的时光写进记忆,长留心底,成就永恒……
201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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