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五

我相信这个世界有功夫，也有武侠。
有功夫的人就在我们金沙，他的名字叫曾老五，现在他是一个幼儿院的院长。
当然，曾老五不是他的本名，如果我把他的本名说出来，他也许就会怒火万丈，半夜三更飘进我的房间对我施展无情之功，那我就特别的糟糕了。
当然，在金沙会功夫的不止他一个，事实上金沙县藏龙卧虎，完全是一个大大的江湖，这些事情是我后来知道的，我要跟大家讲的故事，也就是后来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故事是从我想和他学功夫开始的。那时候我小学五年级，还是个小屁孩。
对于他会功夫这事情，他表现得特别的低调，他曾经对我说过，刘从，其实功夫这东西学了也没用，我劝你别学了，你看我现在低调得连小杂皮也不敢惹，这样的功夫你学了干什么？
当时他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死缠烂打地让他教我学功夫，那时候我们正读金沙三小，我十多岁，他也十多岁。
那时候正是夏天，阳光刺眼，夏蝉长鸣，他穿着一条非常时髦的红色短裤，露出他洁白鲜嫩的肌肤，他的红色短裤真是性感到了极点，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他红色短裤里有很明显的条痕，说白了，他的短裤明显地体现小弟弟健美的线条。
我当时就嘲笑他的短裤，很难想像一个长着狮子鼻的男生，一个有着卷卷海浪毛的高大男生居然穿着一条可怕的红色短裤，这是何等的妖娆恐怖。我当时就哈哈大笑，我记得我当时笑得非常夸张，腰都笑弯了。
他开始也跟着我笑，但后来他愤怒了，他曲指如钩，愤愤道，今天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他说完这话，我马上就惊呆了。
全班都知道曾老五会功夫，他一掌会将人打得憋气过去，那一下子会痛得人受不了。
我马上就承认错误，我诚恳地对他道，对不起老五，我不是有心的，不过你这裤子实在太那啥了。
曾老五愤怒着不说话，后来我拉他到沈老奶那里去吃了一包酸梅粉，这事情才算是了啦。吃酸梅粉的时候，我对他提出想学习功夫的事情，他就很诚恳地对我说了以上那些话。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很真诚，我当时觉得他说的不像是假话，所以就原谅了他。不过这是我的错觉，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老五不是只好鸟。
事实上他虽然会功夫，但和小混混们却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在我们班上就有一个非常调皮的孩子，他长得很矮，开始的时候我也没觉着什么，后来发现这厮不是个好东西，我和他打过几次架，后来觉得累就和他做了朋友，我和曾老五后来做敌人也是因为这个家伙。
曾老五会功夫这事情我们班上的人都晓得，但是我们都不觉得奇怪，当时学功夫的人不少，金沙有不少的武功学习班，所以很多孩子都会比划两下子，后来这些孩子长大了，发现自己学的功夫大都是伪劣产品，根本没有多少用，不过长大之后又不流行武侠片了，流行起了黑帮片，所以长大的孩子们又爱上了打群架，搞得到处乌烟瘴气的，不过幸好的是，现在社会治安搞得很好，大家都不敢乱整了。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矮孩子的名字叫余龙，这小子虽然矮，但他打架却很凶猛，而且脾气也不好，全班的男生都被他打过，只有曾老五没有被揍过。
因为一山不能存二虎，所以余龙曾对曾老五下过战书，我记得就是那年的夏天，他约曾老五到戴家堡去挖友谊，那个时候我们打架叫挖友谊。
那天笑嘻嘻的曾老五答应了他，但这个长着宽脸和卷毛海浪头发的朋友居然没去，这事情让余龙非常愤怒，当天他就在操场朝曾老五动了手，那天的场面我记得很清楚，笑嘻嘻的曾老五拉着余龙转圈圈，一直转了五十多圈，曾老五才将他扔了出去，余龙嘴巴里日妈操娘，但还是架不住那天旋地转，于是在我们眼里他就栽倒在地爬不起来。这事情就成了一根导火线，成为不可调和的矛盾。
余龙让我接近曾老五，他想知道曾老五到底是跟谁学功夫，鉴于我是余龙的朋友，我也有这个义务去帮他的忙，当然，曾老五也是我的朋友，我本来应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但当时我不懂得什么叫做出卖，而且我也认为曾老五的师傅很神秘，我们有必要去挖掘一下这个秘密。
余龙让我接近曾老五的那天已经放学，我们凑在三小教师宿舍围墙过去的一个乱石堆里聊天，当时余龙发了一支圣火烟给我抽，我抽不来烟，所以那烟呛了我很久，眼泪都呛出来。三小这个学校修建在罗马街边，原来三小那地方是黑神庙，后来破了四旧，庙子被砸了，改建了学校，学校就在一座小山丘下，山丘顶上有一个古老的庙宇叫高岩寺，那时候的寺庙破败不堪，情况很糟糕。不过林木掩映，倒有幽然之古意。
三小周围都建筑了围墙，围墙外都是民居，那些民居有很多是前清时候的建筑，全都是木墙黑瓦，很有古老的气息。
我们聚会的地方就在三小的围墙外，那里有一条小路从街边的巷子里延伸出来，然后朝着山顶蜿蜒而上，那条小路一直通向高岩寺，巷子两边全是密密麻麻的古老木屋，黑压压的一片此起彼伏着，不过现在修了很多新房子，所以这情景却是看不到了。
小路边有个乱石堆，那些石头高可及人，余龙和他的朋友们喜欢躲在这里抽烟，吹牛皮。这天他就拜托我去查查曾老五的师傅是谁，我也神颠鬼崇地答应了。那时候流行的是圣火烟，一块五一包，属于中档烟，说实话我不是第一次抽烟，但那烟还是把我呛到了。
老五是个好孩子，他和我一样听话，我们都不像余龙，余龙那厮天天阴沉着脸，经常旷课，而且还放出要杀数学老师的狂言。当然他为这话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时候他被校长点名评论，而且还在全校同学的面前点名批评，他被批评这件事居然也让当时名声响亮的大流氓陈老四评点道，想不到五四班居然也会出这样的人才。
我们都是乖孩子，虽然老五会功夫，但他也是乖孩子，我们绝对不会像余龙那样想杀老师，我们只想乖乖的上学，长大成人。
对于老五会功夫的事，我只限于知道他会点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记得有一次我还问过他，老五，除了点穴你还会点什么？
老五很严肃地回答，拈花摘叶，束气成箭，这都不在话下。
小孩子说这样的话看起来很可笑，但我一点都不笑，吃过老五的亏的人都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
后来我才知道，虽然这两种可怕的功夫是真实存在的，但当时的老五断然还没有修炼到那个境界，真正具备这个境界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师傅。
为了知道他的师傅是谁，我跟踪了他好几天，老五家住在司法局后面的一幢独立小楼里，他家里有老爹老妈，还有一个姐姐，生活平淡无奇。每天放学之后我都抽出一段时间跟踪他，经过几天的跟踪，我终于知道了他的秘密。
每天放学之后，老五都会从罗马街走到电影院，然后又从电影院走到城子路，沿着那条路一直往下就可以走到砂糖桥，那时候砂糖桥边的那幢楼还没搞歌舞厅，而是摆了两个电子游戏机，一个游戏是吃豆豆，一个是小熊射气球。那个时候魂斗罗还没有开始流行，所以这两个游戏成为孩子们心中的圣地。
那时候是三毛一个币，三毛钱可以吃大碗羊肉粉一碗。老五有时候会到游戏机前排队打游戏，他的游戏水平跟我一样臭，三两下就死了，然后他就沮丧着脸走出游戏室，一直走到司法局右则的那个巷子，巷子深处就是他的家。老五推开铁门进去，然后就关了铁门。
我在外面呆得无趣，然后就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能发现他的秘密，直到后来的一天晚上，我才知道他练功都是在晚上进行的，而且他练功还是背着他老爹老妈干的，这事情他父母到现在也不知道，甚至他的姐姐也不得而知。
那是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和同学王围巾聊天，王围巾本名叫王卫军，但他喜欢围围巾，所以美其名曰王围巾。
王围巾同学是个典型的牛皮客，所谓牛皮客，就是一天到黑嘴巴里都在冒话，说的全都是些鬼眉日眼的事，他说的事情不能不信，但又不能全信。
围巾同学爱吹牛，这些牛皮有真有假，搞得人云焉雾焉，五麻六道，难辩真伪。譬如说是，有一回他跟我们吹道，他老爹是国民党军官，生前杀人如麻，生性相当残忍，所以解放后就给我们党枪毙了，对于其他人来说，枪毙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但对于围巾同学之老爹来说，却是大大的解脱。
当时就有同学问了，那是为什么捏？
围巾同学神情严肃悲壮，把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听者无不悚容。
事情是这样的：围巾老爹虽然杀人如麻，但杀人就杀人，在那个时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再加上他老爹本来就是国民党的军官，杀人如麻也是他份内之事，不过当时围巾同学说道，那时候正值解放战争尾声，围巾老爹的部队节节败退，后来就跑到山里做了土匪，做了土匪的围巾老爹仍然杀人入麻，不过他却在土匪群里习得了一个可怕的癖好，那就是吃死人的睾丸。
当时我们都听得惊呼，情不自禁地夹住自己的裤裆之处。
围巾同学继续讲道，开始的时候，老爹认为吃那东西无非就是滋阴壮阳之用，想不到，想不到呀想不到，那玩意儿吃多了居然会上瘾，吃起来滋味鲜美倒在其次，关键关键是，那东西吃了之后，感觉好极了，精神爽朗不算，而且空气清新，思想活跃，想像力突飞猛进不算，关键是智力突飞猛进地上升，这些都不算，厉害的是，在和解放军的战斗中，围巾老爹出了不少的坏点子给剿匪行动造成了很大的干扰，以至于计划半年灭匪的行动整整拖延到一年之久。
围巾老爹每天早餐必须吃两枚蛋蛋，如果不吃，则全身搔痒无法控制，所以上瘾之时，找不到人杀，急了眼的围巾老爹就杀自己的护卫，俗话说得好呀，生吃卵子活吃球，说的就是围巾老爹的典故了。
后来被抓的围巾老爹很严肃地对解放军道，长官，请将我杀了吧。
解放军怒道，少废话，人民会审判你的，要死也不急在这一时！
围巾老爹严肃道，长官，你不杀我后果很严重！
解放军同志听得烦了，于是就把他关了起来，结果当天晚上监狱里就发出可怕的惨叫，围巾老爹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生生咬断了自己一个被关伙伴的小弟弟，然后吧唧吧唧吃掉了。
因为围巾老爹丧心病狂，实在等不到人民去审判他，所以早早就把他拖出去毙了，一口淋漓鲜血的围巾老爹临刑发出恐怖的微笑道，早说了老子要吃卵蛋的，这下拐了吧。
围巾老爹是不是土匪，会不会吃人的睾丸，这些事情都没法去考证，直到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围巾老爹是个泥水工，外表木纳憨厚，根本就不是吃卵蛋的材料，不过当时我们却深信不疑，因为在当时，父亲是个伟大的词汇，拿自己父亲来吹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吹自己父亲吃卵蛋，那更是坚决不可能了，所以当时围巾同学那番牛皮深得我们之信任。
那个夏天的晚上，我闲极无聊，于是就跑到砂糖桥边的那个游戏厅去打游戏，结果遇见了背着书包还没回家的围巾同学，他让我招呼他打游戏，我就给了他一个币，他对我发出感激之微笑，我们很快就在游戏机上消耗就六毛钱，我们都很沮丧，走在路上的时候，围巾问我，你觉得曾老五这人怎么样？
我道，他很好呀，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神秘地放低了声音，这小子有大古怪。
我连忙问他老五有什么古怪。
围巾就凑着我的耳朵道，那小子半夜三更的爬窗子出来，不晓得要出去干什么。
我听了心里一震，心想，那小子半夜三更的出去，那肯定是找自己师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