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到市里去，乡长决定带上文书小张。
　　 为了乡办企业那个项目，乡长两根脚杆都几乎跑细了，好不容易跑通了县里，可又被市里有关部门卡住了。理由是论证不够。这意味着卡了一笔巨额贷款。因此乡长急得直嚷嚷：“不够个屁呀！这是成心卡老子们脖子！”这时县里有关领导突然打来电话,要乡里赶紧派人往市里跑一趟，去找那个部门领导关主任。并且反复叮嘱，要直接上关主任家里去找，但千万不能搞什么名堂。因为现在廉政抓得很紧，关主任又是个非常廉洁的领导。不过，也还要见机行事……于是乡长专门召开办公会议，提出由他带文书小张去市里找关主任。
　　 小张也列席了办公会，听说乡长要带他去市里，当然很高兴也很激动，但是却怎么也想不通乡长为什么要带他去？因为以前大凡这样的事儿，是绝对轮不到他的。一来他刚参加工作不久，二来他一脸迂相，没有半点搞“公关”的气质。他还有个不良习惯，那就是想事情的时候总喜欢用手在什么东西上乱摸乱掐。在办公会上，他就把一份有关那个项目的文件角儿掐成了纸屑，而他自己却像在梦中……
　　 临出发时乡长终于向小张交了底。原来那位关主任早年曾在这山里搞过工作队，那时就住在小张家里。小张仔细想了想说：“那……我怎么不记得呢？”乡长说：“你那时还穿开裆裤，记得个屁呀！”
　　 到了市里，他们很顺利地找到了关主任的住处。可关主任不在家。关主任夫人很热情地把他们带进了客厅。客厅里已经坐着几个人，显然也是来找关主任的。他们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谈着，一股酒气满屋缭绕。乡长和小张屁股刚挨上那绕墙转的软绵绵的沙发，关主任夫人就问：“你们哪里的？找老关什么事？”乡长就欠了欠身做自我介绍，接着又介绍小张：“这就是关主任当年在我们那儿搞工作队时房东老张的儿子，现在我们乡政府当秘书。”那夫人“啊呀”了一声，说：“都这么大了！……当年我和老关刚结婚呢。”说着就从食品柜上一个大盘子里拿起两个大苹果递给乡长和小张：“吃苹果，刚洗干净的。”
　　 小张感动极了。他看了一眼乡长，见乡长开始咬了，他也就咬了起来。那苹果古怪地脆甜，他吃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吃得只剩下一个核了。他再次看了看乡长，却见乡长吃得很“艺术”，看上去张口咬，其实每一口吃进得很少，所以眼下还只吃掉了小半边。他再看看其他人，也都还在吃着，吃得像乡长一样“艺术”。于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就摆到了他面前，那就是他手上的苹果核该置何处？
　　 他面前有一个大玻璃茶几，但那上面铺着考究的编织花巾，摆着一小盆他从没见过的新鲜花儿。因此茶几上自然放不得苹果核。那就扔地上吧？可地面是打蜡的，光亮得能照见人，更不是扔苹果核的地方。他想起身到门口去掷了，可是那得走几道门，而且最外的总门是防盗门，不一定开着……他急得就要冒出汗来了，于是一只手攥着那个苹果核，另一只手就下意识地伸出来，开始乱摸乱掐，以至大家都把手上的苹果吃完了，把苹果核处理了，他也没觉察……
　　 终于，大家等不到关主任回来，只好起身告辞。这时他才灵机一动，随手将那苹果核往那花盆里一放，并下意识地将那花儿扶了扶。回到下榻的招待所，一进房间他就问乡长：“你那苹果核呢？”乡长嘿嘿一笑，拍了拍衣袋：“留作纪念呀！”他便也嘿嘿笑起来。
　　 没一会儿，招待所服务员就跑来喊乡长接电话，说是关主任家打来的。他不安地跟上乡长去，乡长接过电话，满脸激动，说：“关主任约我们明天晚上去见他！”他那不安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可乡长却又突然换了一副严肃面孔问：“你把苹果核放在那花盆里了？”他红着脸点点头，乡长又问：“你把茶几上那花掐了？”他吓得一跳，接着愣住了，乡长越发严肃起来，说：“关夫人刚在电话里问我们谁把苹果核放到花盆里，还把花掐了？说那盆花是一个老朋友送的，要值好几百块钱呢！”他就像犯了罪似的，乌青着脸嗫嚅说：“我……好像……大概……”不想乡长却大笑起来，大声说：“好象大概个屁呀！我们马上去买盆同样的花，明天晚上带去赔他，正好用那盆花给他意思意思，懂吗？看来，我们那项目有希望啦！”
　　 小张尽管一脸迂相，但毕竟是读过书的人，毕竟有几分聪明。他马上领会了乡长“意思”的含义，就说：“我当时好像……就是这么想的。不然我们也没理由去表示那个‘意思’呀！”
　　 乡长认真地看了看小张说：“我看你并不迂嘛……”
　　 三天之后乡长和小张回到乡里，不久那项目就批下来了。为此乡里召开庆祝会，在那会上乡长把文书小张大大地表扬了一通，说小张为争取项目立下了汗马功劳。
　　 再不久，小张便由文书升做了副乡长。小张想事情的时候手乱摸乱掐的坏习惯便也彻底改掉了。拿乡长的话说，他成长起来了！人成长起来了，坏习惯自然会改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