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插入，所以有人抽出。
　　 ——题记
　　
　　 1、云散去时，就不再爱了。
　　 因为书写的能力在某朵云彩飘来时失去，所以小唏不管怎么努力，也描绘不出白皑的样子。白皑那张像他名字一样白的脸在小唏的眼中模糊再模糊，直至完全失去痕迹。也许正应了那句话，爱过痛过，然后就是离别和遗忘。
　　 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了，每次小唏都这样问自己：这张模糊不堪的脸就是我曾经百看不厌的脸吗？这张脸的主人是我曾经深深爱过的人吗？这个人真的存在过吗？这个人又是哪个人？
　　 都说要完全忘记一个人，一般都是先忘记那个人的模样，然后才是名字。所以，我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小唏爱过白皑，那么，小唏是在尝试忘记，并且已成功了一半。
　　 只有学会忘记，才能体会爱情。
　　 那朵云彩还不思离去。小唏眼睛看着那朵云彩，心里想着一个人的名字，嘴里说着一些话语，像是再说：等云散去时，我就不再爱了。
　　 白皑是小唏至今惟一深爱过的男人。只是，那爱比一朵花开还得沉重与短暂。这句话是谁说的，为什么这么耳熟？是真理么？
　　
　　 2、不知原因的喜欢。
　　 小唏真希望白皑是一个她虚构出来的情人。那样，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可是事实不是这样，小唏第一眼就喜欢上白皑了。只是，到离开他或者说是他离开时，小唏还不知道她喜欢他的真正原因。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应该是。
　　 那是一个跟往常一样很平常的周末下午。小唏的朋友小馨给她来了个电话，莫名其妙地跟她说：晚上一起吃饭，等着。小唏还没反应过来，小馨就已经把电话挂了。小唏只有等着。然后是赴约。
　　 小唏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她到场后还没来得及客套打招呼，就听到一句让她很有感觉的话：爱比一朵花开还来得沉重与短暂。再然后就是一阵笑声。那笑容很有效。至少免去了小唏的一些客套话以及动作。
　　 说出那句很有感觉的有一阵笑声效果的话的人背对着小唏。小唏用眼角瞄了一下，那个人头发尾处有些浅浅的外翘。那符合小唏的“标准”。在小唏的命理学里，头发尾端外翘的人大多外向开朗。这点有那阵笑声可以证明。
　　 小唏喜欢外向开朗的人。当然大多是指男人。
　　 小唏刚坐上自己的座位，便听到正对面有声音传来：我，白皑，启志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小白，甚至可以是小白脸。
　　 这是小唏喜欢的开场白。启志是小馨谈了三年的男友。
　　 开场白的时间很快过去。小唏低头吃饭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大概打量了那张“小白脸”。真的很白，名副其实的“小白脸”。那张“小白脸”上最显著的不是眼睛睫毛、鼻子嘴巴之类的，而是那双淡灰色半框眼镜。看上去很斯文。注意，是斯文，不是帅。白皑确实不够帅，并且从坐立的海拔看上去，也不是很高。只是，小唏“视察”完毕，就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那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他。那话已经到了小唏的嘴边，差点就要溢出，小唏一用劲，强咽了回去。
　　 小唏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就是这个想象，一场爱开始了。
　　 小唏其实不小。25岁，发育成熟，发育得不得了。她有着高挑的身材，还有一双精致的眼睛。眼睛是单眼皮但真的很漂亮。那披肩的长发使得她看起来更加飘逸。是男人不讨厌的类型。至少第一眼不会。
　　 我也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这是后来白皑对小唏说的话。后来，当然是指离别抑或遗忘之前。
　　 没有什么人不纯洁。纯洁是个人的，别人都无法定义。有些人是精神上纯洁而肉体上不纯洁。有些人肉体上纯洁但精神上不纯洁。这本来就不好说。因为我们都不是圣人。
　　 小唏认为自己精神和肉体上都很纯洁。她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她自己这么认为。她是她心里的圣女，自己的圣女。
　　 小唏看上去是个很谨慎的人。上学的时候滤去不说。毕业两年，她谈了了三个男友。用她的话说，就是她在寻找一个跟自己最合适的人。用欲望选择是她寻找的方式。只是她一直也给不了“最合适”一个书面的定义。也许这也需要感觉来感觉吧。
　　 也许“最合适”也要包括性吧。所谓性爱，就是有性才有爱。这完全不违这个社会的爱情观。小唏跟这个三个男友都有过肉体上的深刻。当然，那种深刻是建立精神的纯洁上的。
　　 第三个是白皑。他们爱了整整一年。很彻底的那种。
　　
　　 3、爱情是什么？
　　 难怪昆德拉说，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刚写下这个小标题，就听到几丝笑声。很颓废的笑声。像是在讥笑：爱可能有，但绝没有未来。
　　 只是有的时候，思考本身就是个问题。因为你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在爱着的时候，心里会有孤独的感觉。人一孤独，就没有任何声音。连笑声也没有。可是等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爱情就来了。
　　 属于小唏和白皑的爱情来了。
　　 对于感觉，或者说是感情，小唏和白皑都有着同样的方式。直接且不动声色。在别人眼里，他们俩像是互不相关。但是，那次饭局后的第一次约会，他们的手指就交缠到了一起。暧昧而缠绵。谁也没有先放开对方。白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抚摸着小唏的手。想用沉默来体会小唏手指的柔软。心的柔软。
　　 第一次单独约会。小唏的嘴巴也沉默着。只是在心里，她对他说。你好，分别以来你过的可好。
　　 分别。是啊，是分别。那次饭局后，小唏的眼前就经常有白皑的影子。她总是走上去对他说，你好，今天是否过得好。今天，她可以确定，那不是影子。因为她感觉到了来自他手的温度。不热但很暖。
　　 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象和他聊天，吃饭，散步。只是，每次一想到做爱的时候。白皑就在小唏想象的瞬间消失了。
　　 “用没有穿鞋的脚踩上刚落下的叶子会怎末样？”
　　 “会听到爱的声音。”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白皑问完又是一大阵的沉默。只有小唏还在说着。
　　 “树叶碎裂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得到疼痛。我想，也许那就是爱的感觉吧。”
　　 “一个带着伤口的叶子，才能真正体会秋的凄切。一个赤裸的伤口，才能释放爱。”
　　 “叶子，没有人会需要你的美丽，你还是继续孤独吧。”
　　 说完这几句话，小唏就不孤独了。至少嘴唇不会。白皑用他的唇堵住了小唏的孤独。在叶子碎裂的一刻。
　　 小唏没有回应。只是拼命的屏住呼吸。只有屏住呼吸，她才能完全体会那吻的甜美。才不会孤独。
　　 白皑的舌头在她嘴里轻轻的打了一个转，所有的一切像是又回到了最初。像是一场轮回。小唏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她开始大口的呼吸。然后发出一个不算太浓的鼻音。那刻，只有小唏知道，那不是孤独的声音，那是来自原始的快乐。
　　 后来，小唏在回味这个发音的时候。却什么也记不起，只记得那是一个寂寞的姿势。用小唏的话说，就是她的灵魂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失去了寻找它的线索。她无路可走，只有继续。
　　 继续。是一个概念。像是爱情。现在，是该给爱情定义一个概念的时候了。爱情，是一个能堵住孤独的吻。爱情，是完成宿命的一个步骤。
　　
　　 4、摧毁生活的拥抱。
　　 白皑的那个吻好似真的堵住了小唏来自心底的孤独。一直以来，小唏都没有低估过自己的坚强。对爱如是，对孤独亦如是。
　　 小唏的直觉真的没有错。白皑是一个外向开朗的人。也是个很懂得女人的人。他懂得适时的让小唏开心。只是，每当小唏笑着的时候，他的眼里就有一丝很隐秘的伤感一闪而过。小唏一直都没有发现。她的眼睛已因为感激而湿润了。
　　 “听说一个拥抱可以摧毁一个人的生活。”
　　 “嗯。”
　　 “那你岂不是正在摧毁我。”
　　 “嗯。”
　　 小唏问白皑的时候，白皑正从背后抱着她。那时，小唏背部的肌肤显露出从未有过的贫乏和寂寞。也许是她在潜意识里想寻求一种放松和解脱。贫乏和寂寞都只是一种状态，一种解脱的方式。
　　 白皑湿润的嘴唇轻吻上小唏背部的时候，对小唏来说，那已经不是一个吻，那简直就是来自天堂的抚摸。
　　 白皑不停的吻着。直至小唏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融化在他的吻里的时候。白皑才慢慢的进入她的身体。连同他的灵魂。
　　 “我们的身体上辈子应该是一个人的。”
　　 “是吧。有很多时候，人可会因为一个身体或者是灵魂而爱上一个人。”
　　 “那你呢？”白皑问。他的声音里还有喘气的痕迹。
　　 “相对于灵魂，我宁愿相信身体。来自身体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那种真实的感觉来自身体而又不会欺骗身体。”
　　 “很多时候，两人彼此相爱的人。他们什么都好。只是在面对面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却像是一对路人。而来自身体的依恋是最直接的、最强烈的。”
　　 “而灵魂呢，没有什么可依恋的。它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灵魂的人，只会更加的深情，更加的冷酷。”
　　 “也许可以这么说，灵魂是一种理性的东西，而身体却刚好相反，身体喜欢感性。”
　　 “就像是做爱吧。做爱可以让彼此有疯狂的激情。但做爱的本质确是伤感的。”
　　 “激情是感性的。伤感是理性的。”
　　 “举个例子吧。要想完全了解一个人，靠理性是绝对不可能的。恋人也是一样。不管说了多少甜言蜜语，不管吵了多少次架，都不能完全的了解对方。只有在黑暗中，在做爱的时候，他们才能完全的了解对方。”
　　 小唏喃喃自语似的的说完时。发现白皑已经睡着了。她安静地盯着这个男人的脸。她告诉自己，她不喜欢他的眼睛。因为在她享受某种激烈时，在享受某种激情爆发的时刻时，她窥见了他眼睛里那丝想一闪而过的伤痛。她喜欢那种伤痛。她也不喜欢他的嘴唇。可是她喜欢他暖暖的吻。她不喜欢他的手指。可是她喜欢他有力的抚摸，甚至是撕抓。她不喜欢这个男人的各个部位，可是她喜欢这个男人。她可以肯定。
　　 肯定了自己的心。小唏微笑着伏过身去亲吻白皑的脸。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伤痛，希望这也最后一次。”小唏又喃喃自语开了。对白皑，也对自己。
　　
　　 5、感情残废。
　　 做爱毫无疑问的成了小唏和白皑生活的最大部分。在任何时候，他们都会。用小唏的话说，就是他们喜欢用身体交流。他们一直都很惬意。第一次例外是在他们分开的倒数第二天。那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小唏。我是一个被爱伤过的人，我的感情已残废。”
　　 “我知道。在某个晚上。不，应该说是在某个瞬间。”
　　 “我彻底失掉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我没有未来给自己，也没有未来给身边的人。包括你。”
　　 “我也没有爱的能力。不过不是失去了，而是还没具有。我们是平等的。”
　　 “我一直都想给自己的灵魂找一条没有荆棘的出路。可是我的身体一直都停不下来。也许是路太远了，也也许是我本来就没有归宿。所以我一直没有目的的前往。直到遇见你。”
　　 “我也遇见了你。遇见你的时候，我想到一句话。遇见才遇见，错过就错过。所以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两个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直至小唏用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
　　 “你有没有听到我皮肤在发出寂寞的声音？”
　　 “我又检阅了一个女孩的伤口。那像是一朵开到最美的花朵，在对激情和恐惧的渴求中，在呻吟声中走向枯萎。”
　　 “只是，我还没有完全枯萎。因为我还没有绝望。一直以来，我的皮肤恢复功能就很好。伤口也会很快愈合。我经常会在黑暗中抚摸自己的肌肤。有些东西是见不了光的，就像是伤口。伤口很美，但也很羞耻，只能在孤独中隐藏。”
　　 “嗯，我不看。反正生活已经将我定型。我无法再往高处走去。其实，我已经是一个完全被沉溺的人。”
　　 那个夜晚他们在黑暗中不停的做爱。他们想把激情都耗干。他们想一直在做爱之中沉溺。他们都懂得。爱得越深，伤的越重。
　　 黑暗中，白皑把嘴唇贴在小唏的眼皮上。他吸吮到了一片潮湿。
　　 “什么都没有。”小唏轻声说。
　　 “是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会没有。就算有，也是温暖的。”
　　 “温暖，本来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即使，皮肤是冰凉的。”
　　 “冰凉跟温暖一样，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时间。时间有时可以治疗一切伤口。只是在伤口愈合的那刻，我们也被时间淹没了。”
　　 他们不停的在淹没对方。激烈的。疼痛的。小唏想疼痛。而白皑想在她的疼痛中把自己沉沦。对他们来说，疼痛的那一刻是最好的。因为疼痛，所以那一刻他们并不陌生。
　　 “那天你跟朋友去喝酒的时候，我给算了算。我一直都喜欢塔罗牌。我算了三次，拿了三次审判牌。审判意味着有机会重生。”在最激烈的时候，小唏突然说。白皑没有说话，也没有停止疼痛。小唏继续说。
　　 “重生就意味着是孽缘。不过孽缘也好。那样我们就可以在某个时刻一起沉沦，一起堕落。”
　　 “所以，既然是宿命，我可以原谅你。因为我已经原谅了自己。比起别人，原谅自己比较难。”
　　 “原谅自己会让自己疼痛。可是我希望那种疼痛不要停止。一直都不要停止。那样，我就可以忘记自己。”
　　 一切激烈都会停止。疼痛也是。这是谁说的。小唏摊开了自己的手心，放开了这句话。然后又慢慢的把手轻轻握起来。里面又是另一句话：只有分离和死亡，才是永恒。我们的归宿一直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接下来的两天，小唏和白皑像是黑暗中的野兽。两只孤独的野兽。他们彼此吞噬对方。忍受着对方的堕落。然后顺从地接受对方施加在自己身体上的各种伤害。倾听着对方肌肤发出的声音。
　　 那两天，他们一直都放着一首悲怆的日文歌。
　　 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这是歌里的一句歌词。
　　
　　 6、没有说再见。
　　 属于他们的最后一天早上，太阳很清丽。他们走在繁华的大街上，手指跟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一样。暧昧而缠绵。
　　 “你在决定什么？”小唏用微笑询问。
　　 “我能决定什么？我们能决定什么？爱情？”
　　 “我们可以说再见。我们还可以幻想美好的爱情。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美好的爱情都是残缺的。”
　　 “那枚戒指还在吗？”白皑送过小唏一枚塑料戒指。纯黑色的。
　　 “丢失了。有一天，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对岸传来。那个声音不符合我的梦想。可是我想也没想就把戒指扔了过去。”
　　 “有回音吗？”
　　 “有。”
　　 “是什么？”
　　 “它说，我已经见过你了。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可以使用它。你会长大，可你没有义务和谁在一起。你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会消失。你也会消失。”
　　 他们走了很久。很远。在人群最拥挤的地方，白皑把小唏的头用劲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就放开了小唏。
　　 他没有说再见。小唏也没有。他们有两个方向。
　　
　　 07.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