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小说】选择
李晓琳数了数手中的16张10元钞票,这可是一个月的工资。再看看越来越冷清的寝室,心中说不出的惆怅。
最要好的姐妹旖旎,前不久也嫁人了,找了一个不仅身材五短,说话还结巴的男人。只因那人有个当官的老子。旖旎说,厌恶了车间的工作,累不说钱还少,想买件像样的衣服都不成,更不要说高档化妆品了。他老子拍胸脯保证,只要跟他儿子结婚,马上把她调回总公司坐办公室。
前线工人戏称总公司就是夫妻公司。只要老公在里面,老婆顺理成章地进去。也不管你有没有真本事。职工医院也是家族医院,只要有关系,单位出钱去培训一两年,回来穿上白大褂就冒充医生了。不过,别人的运气好,一年也就医死一两个病人,医疗事故,不可避免。陪几万块钱了事,九牛一毛。
公司老总换了一个又一个,每届开职工代表大会哪都少不了一句话:“哦,本年度又亏损哈,大家要努力啊,争取摘掉亏损的帽子”。最可气的是单位车队也解散了,车子卖了,地盘卖了,说是抵银行的债了。其实当官的子女个个出国留学,到处是房产。
偌大个省属企业像老牛拉破车,快走到头了。这不今天李晓琳也当了一回职工代表来参加职代会,研究公司的前途命运。
大家一致意见,各个车间搞承包。
俗话说“不怕官小,总比百姓好”。会拉关系的、请吃请喝的、会耍会玩的, 把当官的侍候好了的,自然调到有油水的车间工作。像李晓琳哪样的灰姑娘,只能梦想某年某月碰上白马王子。
某月的一天,“幸运”真的砸到了李晓琳的头。
车间主任满脸堆笑地找到她语重心长地说:“小李啊,我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你看我的儿子咋样啊?只要你同意,我马上把你调回总公司上班,朝九晚五多好啊!”。
他那儿子可是单位的“名人”。打架斗殴、偷鸡摸狗,进出派出所那是家常便饭。
李晓琳说:“我还年轻,不想考虑这事。”
“有啥考虑的,以我家的条件,家中就一独子,以后什么都是你们的。”主任拍拍她的肩说。
“我真的不想考虑这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上班去了,走了啊。”她边说边往外跑。
“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下岗的吗?能让你上班,你还不知道感恩,你明天去烧锅炉,好好反省。”主任绷着一张肥得快流油的脸吼道。
“烧锅炉就烧锅炉,没啥了不起。”李晓琳头也不回地走了。
主任还不解气,又安排李晓琳不仅要烧锅炉,还要负责打扫厂区的卫生包括厕所。
李晓琳这次忍无可忍地说:“我主动下岗,我受够了这暗无天日的日子。”
“你可想好了啊?一旦签了下岗合同那是不能更改的啊。”主任有一丝得意地说。
“不后悔,照你们这样乱搞,要不了多久都得下岗。”
气是出了,下岗的日子是难熬的,李晓琳四处找工作,食品厂、苎麻厂、印染厂......
李晓琳的母亲每天叨叨:“看看,冲动是魔鬼,这下可好,饭碗砸了。”只有父亲是支持她的:“孩子做得对,我看公司像他们这样搞长不了,体制不行,你瞧瞧,别人私企只需几个人干的工作,而她们公司,光办公室就是上百号人,都是干啥的啊?全是关系户,吃大锅饭。俗话说,锅里有,碗里才有,坐吃山空。我女儿就是敢与“邪恶”作斗争,呵呵呵!”
后来李晓琳干脆自己开了个服装店。挣的钱虽不多,但心情愉快。
都说缘分天注定,就在她开的服装店里认识了现在的爱人,命运也随着改变,她认定他就是她命中的贵人。
都说浪漫故事多发生在雨天。不错,哪天天下着雨很冷,生意冷清。她坐在店里透着玻璃往外望,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树叶儿在寒风中冻得瑟瑟打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美女,美女,快帮我看看有我穿的衣服没有,我快冻死了”。她抬头,只见一个高个儿小伙子走进来。
“有你穿的,当然有。”她忙着给他推荐衣服。
她仔细打量眼前的小伙,面目清秀、满脸朝气,真帅!
“为什么搞成这样?”她问。
“刚下火车,衣物和包全被偷了”他说。
“你不是本地人吗?”她问。
“不是,我们是来这里考察的,美女,你的生意一定很好吧?你店里的衣服挺不错,有眼光,你对顾客的态度也很好。”他说。
哪天,她们聊了很久,仿佛早已认识。后来他经常带朋友来照顾她的生意,一来二往相互留了电话号码。
李晓琳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摸样也算清纯可爱,举手投足间透着灵气和一丝大家闺秀的韵味。
两年后,他们顺利地步入红地毯。她在爱人的鼓励下参加了成人高考,她努力地学习,她要拉近自己和爱人的距离。她考取了资格证、职称证 ,顺利地进了一家公司,加入到了梦寐以求的白领一族。不久后他们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日子向着小康靠拢。
话说李晓琳以前呆的那个国营企业,几年后就正式宣布解体。办公室那一百多号人只能靠吃低保维持。平时他们养尊处优,现在拿不下面子去打工,似乎太丢人。不过麻将馆的生意倒是火爆,输了钱大打出手的夫妻大有人在。真正事业有成的却是哪些奋战在前线车间,有真本事受排挤的,最先下岗融入到社会洪流中的那一小部分。
前不久,很久没联系的好友旖旎突然打来电话带哭腔地说:“晓琳,你赶快来市医院啊,我孩子病了。你顺便带些钱来,过几天就还你,好吗?”。
李晓琳急匆匆地赶往医院,看见旖旎哭得跟泪人似的,她拿出钱帮她把住院费交了,孩子总算是安顿好了。
“你别哭,孩子生病是常事,你莫着急,几天就会好的,钱不够你说一声就是。”李晓琳安慰她说。
“我实在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的,孩子的病耽误不起,我那没本事的“武大郎”借钱去了。”旖旎哭着说。
“你们怎么搞成这样?你老公家不是条件很好的嘛。”
“你快莫说了,我后悔死了,当初就是看起他有个当官的爸,家庭条件好,可以给我换轻松的工作。他本人你也是知道的,不仅长得难看,关键是没本事。可惜呀,他那当官的老爸没几年就死于脑溢血。嗨!人走茶凉啊,我没多久就被弄下岗,XXX的媳妇顶替了我的位置,我那没本事的老公没多久也被弄下岗。出去打工没技术又怕苦,没人要。我好歹在一家超市找到工作,一个月1千多块,你说能干什么?我悔死了,还是你有眼光,羡慕死你了。”旖旎一边抽泣一边说。
“那我怎么不知道这些啊?你很久也不跟我联系。”
“我那好意思告诉你呀,当初你也提醒过我,你还坚决反对这门婚事,我这是自作自受”。
李晓琳望着眼前的好友思绪万千,正所谓,苦难是一笔财富。有些事表面看是坏事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如果当初不是车间主任处心积虑报复她,不把她逼入绝境,也许结局一样。
李晓琳除了对旖旎的同情,更多的是为自己感到欣慰,自己多年的努力没白费,对爱人也生一种莫名的感恩,她认定他就是她命中的贵人。命运其实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外面又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她站起来搓了搓冻僵的手,告别了好友旖旎,快步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