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一个响晴的早晨，吉大祥像以前每个赶场的日子一样，挑起山货担子出门，去赶山那边的集。他打算再卖几次山货，攒够一千块，好给在城里上大学的闺女寄去。
　　 吉大祥挑着担子呼哧呼哧地走在高低不平的逼仄山路上，他家那条狗黑子，也跟平常一样，颠儿颠儿地跑在前面引路。跑几步，黑子就会摇晃着尾巴，伸着舌头，回头看看吉大祥，然后，再欢快地跑到前面。
　　 也许是有黑子做伴儿显得路短了，也许是天还没到热的时辰，吉大祥没费多大工夫，就来到必经的那个横在此岸和彼岸间的很深的山涧上的木板桥前。
　　 黑子先跑上桥面，吉大祥也紧跟了过来，可是，没等他继续甩步上桥，黑子却突然调头，就往回很撞他的腿，还不住地叫着。吉大祥觉得黑子跟他玩笑开得有些过头，便大声呵斥黑子，可是，平时非常惟命是听的黑子，今天，却根本不管吉大祥的态度，还是往下撞他。吉大祥见了黑子如此发飙，真的来气了，他抬脚就朝黑子的肚子踢过去。黑子顿时疼得呻吟地趴在桥头上。吉大祥则故意不理黑子，挑起担子就要上桥。
　　 还在地上哼唧的黑子见状，挣扎起来，扑到吉大祥身后，狠命地咬住他的裤脚不放。
　　 吉大祥此时已经气急败坏，他歇斯底里地喊：“狗日的黑子，再耽搁，咱就卖不完今天的货了，闺女还等着钱吃饭哪。你要是再闹，看我打断你的腿！”
　　 平时那么懂人味儿的黑子，听了吉大祥的训斥，只当成了耳边风，它死死地拽着吉大祥的裤脚，爬起来，吃力地往回拉。
　　 这可把吉大祥给激怒了，他怒斥一声：“我自个儿过桥去！狗日的黑子，你给我滚回去！”
　　 黑子聪而不闻，还是死咬着吉大祥的裤脚不撒口。
　　 吉大祥甩不掉黑子的嘴，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放下箩筐，抡起扁担气呼呼地朝黑子的后腿砸去。只听黑子嗷地一声惨叫，随即松开了吉大祥裤脚。
　　 吉大祥不理黑子，挑起担子，气呼呼地就要上桥。
　　 正跌坐在地上的黑子，忽然，拔地而起，它佝偻着一只被打瘸的腿，一步一跳一哼唧地夺路向桥上冲去。
　　 吉大祥还没缓过来神儿呢，黑子呜哇一声长嚎，便向山涧底部坠落下去，同时传进吉大祥耳朵里的还有桥板断裂下坠的咔吧咔吧声。
　　 担子从肩膀上是怎么掉下来的，吉大祥都不知道，他像一个木偶那样呆立在断了桥的崖头。与木偶不同的是，他两只发直的眼睛里，一直在汩汩地流着两行晶亮亮的无声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