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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杨文强专栏】荒唐岁月(17--20)
荒唐岁月(16)
我知道自己这完全是虚荣,但是身在江湖心不由己啊。
如今连一向都不搭理侄女的林叔都站在自己的侄女那边了,我不敢不答应,林叔武功高强性子也不稳定,说不定会对我施加暴力,我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其二,依着林会的性子,其坦率而毫无顾忌说不定把我绑起来奸了也是极有可能的。我琢摸着还是先答应下来好一点,于是我就答应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终生大事竟然决定得如此草率。
我告诉林叔,虽然我可以娶林会为妻,但是林会得和我一起去寻找虚空大师。
我这样说本以为林会会因为不愿意去找一个似有还无的武林大师而放弃和我结婚,没想到那个丫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我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林叔说,既然林会愿意就由她好了。
林叔给我一封信,说,江湖险恶,寻找虚空大师必然困难重重,带着他的信,我可以先去一个叫做武苑的地方,一方面可以见识一下武林界的名流学些知识,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我打听虚空大师的下落。
最后,我只好带着林会这个拖累开始我的武苑之旅。
不出我的所料,上路的头一天林会就给我惹了麻烦。当时我们正在快到武镇的路上(武镇是一个小镇,因为是去武苑的必经之路,离武苑不远而沾其光故而取名武镇)。
我说:“快到镇上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好好吃一顿。”
这时候,林会在路上忽然捡到了一包东西。包上面写着“白狼菜”三个字。
她打开包一看,说:“这东西叫菜肯定能吃。恐怕是谁不小心掉的,我们既然饿了不妨先吃了,垫垫底儿再说。”
我拿过来闻了闻,觉得味道怪怪的,便劝她说:“这怕是过期食物,还是不吃了吧,何况离镇子不远了,到时候想吃什么都有。”
她哪里肯听,不由分说拿过去就给吃了。我看她吃得香自己也直咽口水,可是终于碍于面子没有吃(后来没想到我的固执竟然是正确的)。
“真好吃!”
她舔舔手指头——可见余味绕手。
过了没多久,她说:“我觉得胃里烧得慌,看来这东西能量挺大,”她说。我不知道她是赞叹还是批判。
荒唐岁月(17)
我回头一看,她脸色有点发黄。
“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我问。
她突然蹲在地上不肯起来,捂着胸口一言不发。
“没事吧你?”我有点怕了,“说让你别吃你不听——说不定中了毒了。”
“杨错,我死了你会很高兴么?”她从唇间挤出这句话来,眼泪早在眼眶中打转了。
“别胡说。哪儿不舒服了?”
我想扶她起来——很明显,她自己已经没有可以用的力气了。
“我怕是真的中毒了。我死了可别把我,把我扔在路上。”
她在恳求我。
我也着了急,突然想起母亲带给我的救命药丸,想拿出来给她吃了;可是又觉得万一她没什么大事——我不就损失珍贵的药丸了吗?毕竟我只有三个药丸,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轻易使用。
“难受死了!”她又说。
看她的样子确实很难受,我又想起母亲说的话,她说过,药丸虽然有解毒的奇效,可是服用不及时也不行;何况我不该那么自私,毕竟她由我照顾,她要是出了事我得负主要责任。
想到这里,我决定把药丸给她吃:“张开嘴,我这里有解毒的药。”
她张开嘴,我将药丸放进她的嘴里,同时看到她的嘴娇小柔嫩。
她也很急,觉得药丸进了嘴就拼命嚼,往下咽,结果一恶心吐出一大堆,幸好我躲闪及时否则那酸臭会把我呛死。
我见她吐了,心想,解药没有吃下去,耽搁时间长恐怕真的会出事,于是背起她就往镇里跑。
那时候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尽快找个大夫,希望她不会死。
终于找到了大夫。从其药店里挂的“治病救人”,“武镇名医”诸牌匾看这是个不错的药店。
大夫说:“显然是中了毒,不过毒已经解了,没什么大碍了,给她吃点清淡饭菜调理调理就行了。”
“大夫,她是误食了一种叫做‘白狼菜’的东西中的毒,敢问这是什么毒药毒性这样厉害?”
荒唐岁月(18)
“噢,‘白狼菜’,又名‘白狼草’,是北方一个叫做白狼族的部落传来的一种毒草,虽然可以食用但须用开水焯过,油炸过,加葱加蒜。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怪不得不知道呢。一般情况下,人误食这种毒草会感到胸闷气短进而心肺疼痛,甚至死亡。解毒的办法就是服用少量大便,使得吃入胃里的毒菜及时吐出来,要是不及时可能会命丧黄泉啊。这位姑娘解毒及时,所以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啊?你给我吃的是大便?”林会一听到大夫说大便又止不住吐了一阵子。
我哪里知道母亲给我的药丸是大便作原料的呢?何况其化学成分还没有真正确定呀。
我有些不服气,总觉得我的药丸不会是大便做成的,于是拿出自己的药丸希望大夫给做个鉴定。大夫将药丸带进实验室忙乎了半天,终于确定,药丸的成分不只是大便,还加了些防腐剂和保鲜剂。
这位大夫显得非常惊讶:“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以大便为原料,添加保鲜剂和防腐剂制成药丸,待中毒后立即服下诱发呕吐,使得胃中毒药未及攻心便被呕吐出来。思路简洁明畅,真是令人佩服啊。”
我见大夫对药丸爱不释手甚至恨不得将其吞下去便决定忍痛割爱送给他一个以供研究改进使用,何况大便这种新陈代谢的排泄物制造起来也不算难,不见得非得制作成药丸带在身上。
林会既然没有什么大碍,我决定等她稍微休息一下便继续赶路。但是一打听,武苑虽说不远,可是至少还要走半天的路程,今天怕是到不了了,只好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再说。
我们住的客栈名叫“如至客栈”,取宾至如归之意。
虽然我很饿,但是林会说先到客房休息因为她只想休息不想吃东西,一想起她吐的情景我也顿时没有了胃口。
林会一看见房间里的床便不顾一切躺了上去,眼睛盯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既然占了床,我只好先坐着。这也怪她——她说我们已经是夫妻就应该住一间房,而且为了节省开支最好两个人住一人间。现在倒好,她以生病的名义理所当然地躺下休息而我只好坐着。
我要了一杯茶一个人喝着。两个人好像正在经历大难之后最寂寞的时光似的。我喝茶的主要目的是想解解乏,毕竟我还要至少有精力坐着而不是躺着。
荒唐岁月(19)
结果茶水还是没有能够战胜疲惫——我困得要命,我于是推了推林会:“喂,往里边睡,我也躺一会儿。”
她往里挪了挪,我终于挤在她旁边。她又改平躺为侧卧,我的空间又大了一些。
“喂,江湖真的挺险恶的,”她说。
她的声音格外大,或者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听她说话的缘故吧。
她又继续说:“不但让人中毒还让人吃大便,吃了大便还得怀有感激之心,感谢大便的救命之恩。——我第一次离你这么近,发现你没有远处看到的那么帅,身体不够魁梧,皮肤也不够好,毛孔很粗大,眼睛也太小,而且还有头皮屑。作为男人,其实你挺失败的,我嫁给你你应该感到满足,而且我向你保证以后尽量多吃东西争取两三年内向你呈现一个又胖又贤惠,集智慧和肥美于一身的好内助。……”
不知道是为什么,她那天说了好多话,不过我听到的就这么多,因为后来我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我睁开眼睛时林会还未醒来,看她的表情极其痛苦我想她大概是在做噩梦,于是就叫醒她。
她一醒来就钻进我的怀里哭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我分明感到她的眼泪浸透了我的衣服。
“没事吧你?”
“没事。我梦见你又让我吃大便药丸,我死活不肯。”
这一次吃大便的偶然事件给她的一生笼上了阴影,也是她的一生最最痛苦的回忆之一。
此时我们都已经很饿了,所以准备吃晚饭。我出门叫来服务生点了几个极普通的菜;林会也点了几个菜,主要还是汤。
服务员话很多,他告诉我们,有什么事可以拉一拉床尾的线绳儿,那条线绳通往他们的服务台,只要客人一拉他们就可以上门服务了。
我很佩服他们客栈对现代化技术的灵活应用,但是服务员解释说应用不好也会很尴尬。
他说,现代年轻人物质生活好了,感情上的冲动也很大,反叛意识也很强烈,时不时禁不住性压迫动不动成对出来同居,有一次他在服务中心听到7号房间的铃铛响得厉害就急着去服务,结果一对男女正在做爱,原来是他们做爱的时候拉铃铛的绳子拴在了脚趾头上。
他大概是要提醒我们,如果有类似的活动,首先得处理好现代化在应用上的局限性的问题。我见他懂的事儿很多就顺便打听了一下武苑的情况。
荒唐岁月(20)
他立刻显出敬畏的态度,说:“武苑?那可不是一般人儿去的地方,那儿离此镇不远,向东北走半天时间就可以到,坐马车则更快。武苑是一个武术研究中心,会集了很多闻所未闻的知名学者名流,规模很大,里头我也没有进去过,但听说很复杂。武镇还是沾了武苑的光发展起来的呢,因为有很多外地的学者名流甚至官府要员要去武苑观摩学习,住宿十分紧张,伙食也很成问题所以政府迁民至此建成了武镇来解决这一问题。一些武术爱好者和旅游观光看热闹的人也会过来,结果促进了此镇的消费,拉动了经济增长不说还有助于文化交流和传播。经过数十年的发展竟成了名胜。您要是去可得先有通行证或者名流的介绍信才行,不然,听说那里的保安从来不会手软。”
这个服务员似乎还想说些题外的话但是被我委婉地打发了,我说:“我们得用饭了,你不是想和我们一块坐下来吃吧?”
服务员扭头走了。林会很生气,因为她确定,那个服务员扭头出门的一瞬间瞥了她一眼,而那眼神中分明汇集了丑陋、鄙视、悲愤、不屑等众多感情因素。
我说是她多想了,她却还是自以为是。我意识到她的思维简单,啥都不懂,被她叔叔夸赞的那些品质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所剩无几。这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江湖,怪武林,怪地球自转和绕日公转。
我能够理解她的不幸。就好像一个歪鼻子的人总是在怀疑别人都盯着自己的鼻子一样,一个作为那个时代的丑陋的丫头总是在想别人也许都在打量她的不入主流。
理解归理解,在劝说上我无能为力,因为我在说服她时总会被她说服,我越是说的复杂她越是能简单战胜复杂。
吃完饭后,我怀着对武苑名流的憧憬激动地睡了,她挤在我的旁边。
半夜里她扇了我两巴掌,我被扇醒而且无比清醒地想要还手时却发现她睡得正香。
我只好起来点上灯打开客栈免费送给我们的一本《武苑简史》,我没有勇气再睡床上,因为她虽然无辜,但毕竟是会武功的人,我被多扇几次怕是会影响到明天赶路。
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趴桌上,身上盖着被子,我往床上一瞧,才发现林会蜷缩着身子——她一定是半夜把被子盖到我的身上却自己受冷——感动油然而生。
那个“扇一巴掌给一点甜头”的浪漫主义谚语在我的生活中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魔幻现实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