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散文】酒家和我
〔一〕
上下五千年,杜康情,源远流长。
自从有了朝代,就有了杜康,自从有了杜康,就有了仙居酒家,自从有了酒家,就有了酣畅淋漓的酒客,自从有了酒客,就有了豪气干云的传说和故事。
故事,还在故事中讲述,由此演绎了生活,丰富了人生,抒写了爱恨,提炼了酒客的精气神。
每念及此,后人有诗云,“醉虎眠龙琼浆液,饮到刘伶是酒神。芳逐康河千载誉,名返仙庄一杜魂。昔日魏武解忧酿,今朝庶民庆丰醇。八仙复闻争品咽,过海犹香九霄云。”
快哉,杜康!美哉,故事!
“日日杯深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领取而今现在!”。
举杯邀月,月也醉。
醉意朦胧之间,如梦似幻,总有一种情景划过脑海。
群山连绵,丛林逶迤,在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尽头,在高低起伏的古驿道边,有一个小镇。
小镇就掩映在青藤缠绕的绿树丛中,仿佛,这是茶马古道必须经过的一个驿站,是南来北往的客商驻足打尖的场所。历经了岁月的洗礼,古朴的街道两侧,那些个古老的商铺,依旧泛起厚重的光华,夺目耀眼的金子招牌,在艳阳灿烂的霞光映照下,在小燕子忙碌的身影里,熠熠生辉。
辉映出远去的马帮,铃声还在,岁月已远。
踢踏声中,穿过窄窄的街巷,无暇两边斑驳的商铺,就到了小镇的东面。在那里,有几棵茂密的大榕树,荫翳蔽日,树荫下,陈设着几张简易的木桌子和条凳,桌子后面,有几间用山茅草搭成的简易屋子。
驿道没有停留,雾霭朦胧,步履匆匆,一直延伸,隐入远处的群山之中。
屋子里的人在烟熏火燎锅碗瓢盆交响曲中,忙碌的炒菜做饭。简易的桌子周围,围坐了喧闹的人群,有粗狂彪悍的江湖汉子,有身姿绰约的窈窕淑女。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庶民百姓,各自在喝酒吃肉,猜拳行令,不亦乐乎。
榕树遮挡了艳阳的烘烤,洒下一片清凉,无疑,这是一个夏天的中午。
柜台后面的掌柜身穿绸缎铜钱花衣裤,笑容满面,指东点西,看上菜斟酒的小二穿花也似的奔忙,看醉态各异的客人洋相百出。
酒肉飘香,人声喧哗。吆喝声起,吆喝声落,一片繁荣景象。
茅屋前,一棵用山里的竹子竖起的旗杆上,挑起了一副杏黄色的布帘,布帘随风飘飘,上书两个斗大的篆字——“酒家”!字迹洒脱豪放,如王羲之亲笔的狂草,像李白酣醉时的泼墨,似曹阿瞒《东临碣石》的大气。旗杆下,有几匹客人骑来的老马,在树荫下悠闲的吃草。
艳阳高照,蝉儿轻啼。
这不是母夜叉孙二娘的十字坡,这是南来北往的行人驻足小憩的酒家,虽名不见经传,但人们却趋之若鹜的酒家。
时光荏苒,过客匆匆,多少年过去,四季轮回,酒家一如既往,酒肉飘香。极目时分,走过仗剑江湖的侠士,踏春嬉戏的淑女,上京赶考的才子,到边赴任的官员,回乡省亲的游子……旅途中的疲惫,生活中的烦忧,一杯老酒下肚,满怀欢喜上脸。
远方有人在颂歌,歌声飘飘,“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醉意深沉,梦境依稀。
〔二〕
梦回童年,回放那些真实的情景。
小时候,遇到学校放假或星期天,我总要去村子后面的山上砍柴或者放牛的。有一次,路过住在村子后面一个姓李的大哥家门口,在简陋得要倒塌般的土掌房堂屋里,看到他一个人在喝酒。
“小弟,来来来!陪大哥喝两杯。”他露出黑白相间的牙齿,很热情的叫我。
小孩子好奇,就走进去他家,看到摇摇晃晃的破旧桌子上,就半小碗干炒的花生米加一碗没有油星的青白菜。灶房就在堂屋一角,没有收拾归顺的锅碗瓢盆上,很多苍蝇嗡嗡乱飞。
满脸酡红,胡子拉碴的李大哥见我进去,非常高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去灶台上撵开苍蝇,拿了一个脏兮兮的小碗,从那只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砸得掉了油漆的军用背壶里倒了一点酒递给我。
“我还小呢,不会喝酒。”我说。
“你个小杂种,看你差不多十岁了,还小?当年老子六岁就喝了。不行,今天就得陪我喝!”李大哥放下脸来,凶横的说。
怕他打我,于是,就喝了。
就一两酒吧,我就醉得一塌糊涂,就不会上山去了。吃着花生米,就听他瞎侃。想不到他醉醺醺的神态下,有很多天南地北的故事,很多是他们当兵时候的,还有水浒三国之类的古代故事。
其他人平时是要去做活的,就没人来陪他喝酒,“明知非知己,无伴且相随”,如此几次,天长日久,我成了李大哥的好朋友,也知道了他的经历。
在他很小时候,父亲在马帮路上发生意外,坠下悬崖摔死了,留下年幼的他和母亲。勤劳贞洁的母亲没有听别人的劝说改嫁,年轻轻的领着他在艰难困苦中度日。在别人的欺凌和母亲的汗水中,孩子逐渐长大了。有一年,部队上来招兵,母亲就让他去报名,说,出去见见世面,将来好有个出息。
那时候还没有志愿兵,当兵几年后,他退伍回家了,母亲岁数不太大,但已经头发花白。他当的是铁道兵,专门修隧道的。他告诉我,有一次,他和几个战友汗流浃背的从隧道深处下工回营房,半路上,就跳到山箐沟里洗澡,后来就带风湿病了,遇到天阴下雨,全身疼得像蚂蚁啃。
李大哥对我说,开始他也不喝酒的,是风湿病害的。有人告诉他,泡药酒喝了就会好的。病急乱投医,喝着喝着,病没喝好,酒到喝上瘾了,每天不喝点,浑身难受。于是,政府每月给他的抚慰金,大部分用在了喝酒上。
他母亲絮絮叨叨,见到人就说,这孩子当兵什么也没学会,喝酒到学会了,而且成了酒鬼,一点不听话。
村子里的人,大部分起早贪黑,要做活呢,只有李大哥,自持见过世面,不修边幅,玩世不恭,任母亲絮叨,泡在酒缸里,快乐异常。田地里的庄稼,大部分时间,是她母亲辛苦劳作着,当然,偶尔,他也会去帮忙。
但我却很喜欢他。
喜欢他满口粗话中,讲三英战吕布,武松杀西门庆,讲他和战友们的故事。当然,更多时候,是跑很远山路,背着那只破旧的军用水壶,去帮他买酒。
天长日久,我一个小小人,也学会了喝酒。很多时候去他家,陪他天南地北,忘记了放牛砍柴,被父母痛骂和抽打了无数次。
从次,酒和我结下了不解之缘。
〔三〕
人是需要一个家的,哪怕这家是一间茅草屋。
童年的记忆中,除了批斗人,就是那个麻子队长,领着村民,到村子后面的山上,砍了茂密的森林和灌木,红旗招展,人声鼎沸,轰轰烈烈的开“大寨地”。
父亲总是看不惯,说,那是老祖先留下了的风水林,不能砍的,一些年长的老者,随声附和。麻子就怀恨在心,不几日,上面的工作队来了,经过商量后,说,父亲破坏毛主席的最高指示,还说,他常年在外面赶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加入变成台湾的特务了。于是,就天天晚上,在村子中间那棵大榕树下,燃起篝火,拳打脚踢的批斗他。
那几块新开的大寨地上,种了很多玉米,山高坡陡,庄稼长势不好,还有野猪和猴子,经常来偷吃。麻子就说,让我父亲白天去看守,如果损失了,就是有意破坏,晚上再回来接着挨批斗。
父亲在地边,用山茅草搭了一间“窝铺”,到山上的时候,就带上点玉米面咸菜之类的,天不亮就出去,到晚上才回来。随着运动的深入,该批斗的“地富反坏右”等“九种人”都被轮番批斗了,没有“候选人”的日子,白天也批斗父亲了,生产队上,就让我代他去看守庄稼地,在那间窝棚里,我一个孩子,一点也不害怕,总感觉有家的味道,里面用山茅草铺成柔软的床上,仿佛还有父亲的体温。
这就是家给我的第一印象和感受。
颠沛流离的父亲,十多岁就出门去,帮人赶马,直到30多年后才回到家乡,原来的祖屋早已倒塌,被他人霸占了,无奈中,只能住进村子里那间破庙的厢房里,携妻带儿,艰难度日。
后来,父亲自己拖着带病的身子,去山上砍来木料,全家老小日夜劳作,盖起了一间简陋的土掌房。我家就从那间破庙里搬出来,住进了新房子里。
家门口的院子里,有一棵古老的桂花树,每年七八月,桂花开的时候,一份清香,溢满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这土掌房,就成了我童年的记忆。
人呀,总是三穷三富不到老,父亲经常说,但在我幼小的心里,这个家是那么的温暖。后来,我离开家乡,父母也相继去世,那个家,就成了我梦中的牵挂和幻境,成了我童年的记忆。
人们说,家是温馨的港湾,于我,是偏僻的家乡蒿草摇曳的凄凉,是无以名状的哀伤。只有网络上的家,一直温暖着我,只有醉生梦死的杜康,日夜与我相伴。
〔四〕
醉意人生,在艰难困苦中,我逐渐长大。
其实,我的酒量一直不好,从小到大,不知道醉了多少次,应该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了。
记得有一年,为了凑够到小镇读初中的路费,我和村子里的小伙伴挑柴去大队上卖。哪里有集体的一个酿酒厂,经常收购柴火,用来酿酒。
之前,我没有见过酿酒厂的。第一次到酒厂的时候,卖了柴,就好奇的到处看,一个如圆柱形仓库的大甑子里,有用玉米发孝好的原料,像蒸饭一样,在大甑子下面烧着火,甑子里的原料,就被蒸得热气腾腾。大甑子上面,是密封的盖子,盖子中间,一根有弯头的铁皮圆筒,一直伸到流淌着山泉水的池子里,经过水的冷却,从水池底部,流淌出来的蒸汽水就是酒。
酿酒师傅看我挑柴挑得汗流浃背,就好心的从流淌出来的地方,舀了半小瓢让我喝了,感觉热乎乎的,还有一股清香回甜的味道。
在回家的路上,我晕乎乎的,追不上一起去的小伙伴,就在山路边睡着了。到了晚上,父母姐姐们见我一直没有回家,就漫山遍野的寻找,黎明时分,母亲在路边看到我,以为我生病了,边哭边把我背回家。回到家里,二姐忙颠颠的去煮老姜红糖水,熬好后,端到我身边,就闻到一股酒气。
“娘呀,小弟该不会去哪里喝酒吧?我怎么闻到酒气呢?”二姐说。
“不会吧?”娘说,“今天到是挑柴去酒厂卖的,该不会在那里喝了。”边说边把脸凑到我额头上。“可不,这小背时鬼,真的是喝酒了。”
朦胧中,我看到母亲温怒的脸和二姐抿嘴而笑的俏容。
岁月沧桑,一切在不知不觉中老去,父母也走了,去了再也不回来的远方。生活的风雨剥蚀,折损着人的情感,一个人的江湖,我沉入酒中,不能自拔。酒真是个好东西,半醉半醒之间,现实生活中的烦恼忧愁,烟消云散,就只剩下快乐,莫名其妙的快乐。
忘不了酒醉的豪情,几碗老酒下肚,我和朋友们在下乡的山路上,不打雨伞,任瓢泼大雨淋湿全身,还在高声唱着那首“我们相会在攀枝花树下,攀枝花树下……”,还有汪明荃的“青青绿草铺满山下路边开野花,河水弯弯围绕着她那是我的家”的歌。
忘不了“舌战群儒”。一次省上的几个博士生导师下来,和他们喝酒,天南地北的瞎扯中,醉醺醺的我古今中外,天文地理瞎侃,让他们哑口无言,我快乐得手舞足蹈。
当然,忘不了多少次让人背去打吊针,医生手忙脚乱的“抢救”,家人朋友责骂和嚎哭。
幸运的是,我现在依然快乐的活着。让我快乐的,除了酒,当然还有文字。
从小,我在艰难困苦中长大,从那座大山里走出来,到了另一座大山里。时时刻刻,心灵上的大山,像现实生活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姐说,酒桌上那些和你称兄道弟的人,都是狐朋狗友,我信!相聚时候,他们豪言壮语,信誓旦旦中坦言为你两肋插刀,到了有困难要他们相帮一下的时候,一个个婉言推辞。
现实,不是文学作品,可以天马行空,我理解他们,毕竟,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人真的很奇怪,眼前的事情一下子就忘记了,比如你问我,上周的某一天,做了什么事情,我就记不清,但以前的事情,却历历在目。
心中的忧闷无法排解,于是,用父母姐姐们辛苦供我读书认识的几个文字,胡编瞎画,排解生活的烦恼。
酒与文字结盟,成就了现在的我。
文字和酒吸引着我,走进了既有酒又有文字的酒家,欢喜酒家!
〔五〕
无意中,再次翻开酒家家人“悠云微澜”在酒家的帖子《灵魂的家园》,品读着一个个发自肺腑的文字,内心涌起太多感动。
那是爱好相同的文友们情感凝聚而成的心语。
一个个可以任意组合的社团,是江山纯文学网站的一大特色,三两个知己,开垦一块属于自己耕耘的责任田或者自留地,随着四季的变幻,在上面种上庄稼,精心浇水施肥,一天天,看着庄稼萌芽、破土、生长,直到沉甸甸的收获,装满心底,那时的喜悦,无与伦比。
人,生活在世间,不仅仅是吃饱穿暖,还需要精神的寄托和文化,这也是生活的使然。如果失去了寄托,不知道日子将怎么过。
我是喜欢去论坛里看朋友们的帖子,但我很少发帖,读了悠云的帖,情不自禁之中,我也发个帖子,“万花丛中一点红”,那是因为,我看到,酒家里,一个个逗人喜爱的红宝,像梦中的古镇里,那间大榕树下的酒家,用红红的纸贴在木牌子上,再悬挂在墙上的菜单。
帖子上,声情并茂的写到——
春来,江山妖娆,一个个社团,如春风里的奇葩,如雨后春笋,绽放在山岗上。
任四节的风,吹过岁月,吹拂着人的情感,吹老了人的容颜,吹不老妖娆的江山。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花开花谢,江山一角,布帘飘飘,绿树丛中,桃花源里,一点嫣红。一条小路,从远方逶迤而来,又向远方延伸而去。一间简易的客栈,与世隔绝,三两路过的知己,来来往往,雅俗有度,安然着疲惫的身心。
那是静静的酒家,接待着南来北往的客。
为了柴米油盐,老朋友漂泊四方,酒家醇浓的酒香,留在他们心底,在魂牵梦萦中,在每一个梦醒时分,在丝丝缕缕的牵挂里。为了陶冶情操,新朋友纷至沓来,携着他们的锦绣文章而来,在字里行间享受,在酒家简易而古老的酒桌上享受,享受一份清静,一份恬淡,一份由心的快乐和豪爽。
是的,是的,一碟花生米,一盘熟牛肉,一斤老白干,三山五岳的侠士,五湖四海的侠女,衣袂飘飘,仗剑而来。风流倜傥的华彩,英姿绰约的娇媚,共聚一堂,推杯换盏之间,以文会友,以情换情,论江湖风起云涌,论人生快意恩仇。
论文章千古事!
酒至半酣,携手登高,眺望江山,百花盛开。
薄雾,缠绕在山峦之间,奇峰,时隐时现。拨开世俗的纷纷扰扰,朋友的情,就像酒家的酒,在陈酿中弥久留香。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酒家一如既往……
百花丛中一点红,装点的,不仅仅是江山,是游子的心情,是原生态的的田园,是缠缠绵绵的爱。
酒家和我的故事,还在真情的演绎之中……
辛苦了,谢谢!!
夜深沉,劳烦费心。
祝福夏天!
等有空就写篇海蓝。
问好锦妤,情谊,一直在心中,不曾遗忘,不会遗忘。
欣赏山泉老师至情至性的美文!远握!
欢喜酒家欢乐海
喜欢饮酒把文来
酒逢知己醉舒怀
家和酒美谁不爱
问好夏天!
在酒家有许多蝶喜欢的友人,山泉老师你,故事,小鱼儿,还有从未交流却一直崇敬的杨钟雄老师,还有时而露面的蓝婷……他(她)们的美文总让蝶爱不释手,饮之而醉。
酒家有好酒,不怕巷子深。蝶会时常来饮一杯,灌醉生活。:)
我们都是凡人,生活的累只能用文字来消减。愿山泉老师生活得更幸福更圆满。
朋友的情谊,其实一直在心底,在文字中……
山泉君的为人,耿直正直、默默坚守,为酒家流下了太多汗水,付出了太多心血。
山泉君的文采,华丽丽滴……
不说了,喝酒。哈哈
在一起,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