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微
<一>
阔别三年,脚步始终在路上,晃荡而过的风景,没过耳根的头发,一如既往迫切地朝着某个方向走,以别人看着没有困惑的姿态。这一次准备回家做设计,便多少带着短暂停歇一下的意思。
早上传给安若的简讯还没收到回复,电话也打不通,吃过中饭赶到她住的地方,物业管理的阿姨认得尹珙,说没见到安若出门,看着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尹珙想,是生病了么……
<二>
不知道按时吃饭,不懂得认真打理好自己,到陌生地方永远第一个迷路。在吴中如迷宫一样的古巷里,安若站在雨后一个卖馒头的小店屋檐下,装作正儿八经地听着尹珙的“数落”,然后随手拿过几个馒头对着店里的老板大声讲:“老板!门口这家伙买单。”走过尹珙身边时才回他一句:“但我知道生病时第一个找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尹珙站在她住处的门前,准备敲门的手举起,又重新插回兜里,看着贴在门上的便签纸微笑摇头――上面写着“不用敲门了,钥匙放在老地方,你懂的。”
<三>
开了门,房间里昏沉而低暗,沙发上的衣服到处都是,唯独干净的桌子上,前几天降温时从尹珙那拿来的,他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尹珙换掉鞋子,将外套放到沙发椅背上,径直走到过道尽头的白木门前,上面挂着“妖蛾子窝”的卡纸,旁边贴着他们在洛道旅行时的照片,这四个字是他写的,却被她一直留着。
进到房间尹珙只是开了台灯,安若侧躺着,看见他,如释重负,“你可算来了,这下终于可以安心地去死了。”
不带搭理的,尹珙只是用手背轻轻贴了她额头一会儿,“再多给你加一条,发烧不知道吃药,猪头迟早烧坏。”
“喂。”安若撇了撇嘴。
“洗脸去吧,刚碰了你额头,不嫌我手脏?”然后转身,尹珙去找之前给她买的备用药。
“我看脑子烧坏的是你才对!人家现在是病人,病人!你不懂么?还说自己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流氓,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行,是我脑子烧坏,来,先把这药吃了,不然送你回火星。”将退烧药和一杯温水递给她,尹珙又将窗帘拉开了一些。
“今儿个不上班?”
“你猜。”
“总之肯定不是因为我,嘻嘻。”
“混蛋,放开那些药。”尹珙看着她,语气平淡,面无表情。
“可惜已经吞进肚子里了。”看着她,同样的,安若报以如出一辙的表情和语气。
<四>
这样的默契还能有多久?又有了多久?大概已经找不到答案了。高中那会儿,都还是特别爱挤在走廊栏杆前的年纪,不逃课,不逃作业,不逃课堂睡眠,唯独不得不逃的是课间操。年级主任为了严抓纪律,时不时抽查各个教室,有一回正好“逮”到安若,安若手按一沓试卷拼命给尹珙使眼色,然后年级主任就看见尹珙一脸焦急地从后门走进来,对着安若讲,下一堂化学课老师让你提前散操去他办公室拿改好的试卷,待会儿一上课就要开始讲解,你怎么还在这里呀?主任一听这话,大步一跨,消失在转角,两人直呼好险。
其实能被记住的片段不多,然而一想起来还会笑还会感动的,尹珙知道,他明白安若也知道。
只是可惜了那样一群同样年少无知的朋友,如今都散落得不知去向,那个时候,头顶招摇而过的,不只是白云和清澈的风,还有时光的清晰轨迹。<五>
“懒得跟你瞎掰,说正经的,过两天我回家一趟,有个亲戚做房子,让我给帮忙弄下设计,可能得待个十天半个月的,你呢?是待在这儿继续上班,还是请个小假也回一趟?”
“你爸妈不会逮住这个机会又拖着你四处相亲吧?”然后想了想,她又补充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手按圣经发誓,你爸妈肯定会。”
这些年,有过尹珙脚步的城市也都有过她的脚步,她喜欢走在他身旁靠后一点的位置。他永远双手插兜,甚至容不下一个掌心的空间,于是她也开始学着他的模样,两手插兜默默地走,刚一开始只是认为好玩,后来慢慢地,成为了习惯,他和她,共同的习惯,牵手这个词对于他们而言,太遥远,远得那么从容不迫。
<六>
“我对安藤忠雄发誓,即使会,我也打死不去,你觉得我长得像个适合恋爱的人么?”
“和多多在一起的时候挺像的。”
“那只该死的猫?"
"您果然还是有智慧的。”
“您真有眼光。”
“握个手?”
”嫌脏。“
”尹猪头,受死!“枕头狠狠朝着尹珙砸下,却依旧小心地落在他肩上。
是多久了?那一点微妙的距离,两个人保持了这么多年,默契,默契得也如此从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