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汉虽然九十二岁高龄，却耳聪眼明身体硬朗，突然间有人传说吴老汉糊涂了，水米不进，已经苟延残喘奄奄一息了。
　　 吴老汉马上要死的消息，一时间成了村民们茶前饭后的谈资，人们聚到一起最多的话题与吴老汉有关：“人跟机器一样，时间长了零件就会老化”“这样的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一辈子本事不小也没给乡亲们办过什么好事”“早该死了，一个糟老头子每月拿国家三四千块”……
　　 吴老汉解放前参加的革命工作，在多个部门任过要职，80年离休在家，在任期间两个儿子一个也没安排，尽管安排个把人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有人曾经劝说吴老汉给孩子谋点好事，留点后路，吴老汉总是很有道理：“自己的路自己走，有本事自己混，没本事就拉锄把子，去修理地球跟土坷垃打交道。”
　　 离休在家的吴老汉工资不薄，尤其是近几年工资高的让人眼馋。但吴老汉非常抠门，别说乡亲们想从吴老汉手里借到钱了，即使子孙谁也别想花吴老汉一文钱，人们心中就是一典型的守财奴形象。能开玩笑的人笑话吴老汉：“挣那么多钱应该让子孙们去花，不然死后也带不进棺材啊？”一听这话吴老汉马上就会翻脸：“他们不给我拿养老金，就便宜他们的了，他们有胳膊有腿的，还要我养着他们？”一孙子要结婚，想找吴老汉要钱，儿子不敢去，孙子硬着头皮去了，吴老汉一口回绝。孙子苦苦哀求：“就差五千了，如果你不拿钱我就不能结婚了。”吴老汉勃然大怒：“能结五八，不能结四十，管我什么事？没钱找你爹要去！”孙子摔门而去，从此再也没有踏过吴老汉的门槛。
　　 吴老汉对自己也很抠门，离休后一直跟小儿子住一个院，他住两间北屋，小儿子住两间东屋，都是非常陈旧的房子，而且没有街门院墙。平时吴老汉吃的饭菜里很少能看到油星，更别说吃荤了。现在人们都安上了空调，然而夏天陪伴吴老汉的只是一把破旧的蒲扇，冬天屋里生一蜂窝煤炉子。要说最奢侈的就是吴老汉冬天穿的狗皮大衣和用来在门口休息的躺椅。
　　 不过，前些年吴老汉没少为小儿子花钱，小儿子没有成亲，光棍一人，自小落下了气管炎的毛病，后来又转成了肺气肿，吴老汉到处为儿子求医，怎奈小儿子还是撒手西去，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吴老汉痛苦了一阵子。小儿子过世后，曾经住过的东屋吴老汉一直保留着，而且隔三差五就会把东屋拾掇一番，擦一擦小儿子的遗像。
　　 吴老汉很早死了老婆，刚离休那年有媒婆想给吴老汉介绍个老伴，吴老汉不但不领情，还把人家推出门外，气的媒婆在大街上蹦着高的大骂。吴老汉把门关的死死的：“你骂你费劲，男不和女斗！”
　　 平时儿孙们都惧怕吴老汉，没谁敢过问过吴老汉钱的问题。现在吴老汉快不行了，一家人商量后，儿子趴在床前询问吴老汉的存折放到什么地方了，吴老汉用力睁开眼，摇了摇头，意思是说他没有存款，然后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无论儿子怎么叫爹，吴老汉一直到死没有一点暗示。
　　 儿孙知道吴老汉肯定有钱，因为吴老汉一年也消费不了两千块钱，吴老汉每年的工资可是四五万呢？大儿子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竟然没有找到一张存折。儿孙们不甘心，托人去银行查询，没有吴老汉的存款记录。从吴老汉的工资卡显示，吴老汉每月都会按时将工资取走，工资卡上只留下吴老汉没有来的及取走最近一个月的工资3865元。吴老汉没有钱，儿孙们个个都急的象猴子吃了辣椒一般。
　　 吴老汉没有别的亲人，钱不让儿孙花，又没有存款，他到底把钱弄什么地方去了？成了众人心中解不开的谜。
　　 ……
　　 吴老汉的灵棚搭建的非常简单，儿孙没有给吴老汉请戏班子。看热闹的人们站在远处嘻嘻哈哈地指点着，在议论吴老汉以及子孙的方方面面。守灵的一干人大都粥头晃脑的，没有死人的悲凉气氛。
　　 马上就要出殡了，住在村东头五保户八十岁的刘老太蹒跚而来，来到灵堂坐到地上放声痛哭，嘴里还嘟嘟囔囔说些什么。
　　 守灵的人楞了，无亲无故她哭的哪门子丧？围观的群众马上来了精神，猜测不速之客刘老太到来的各种可能。
　　 人们还没有揭开刘老太到来之谜，村西的王瘸子来了、村南的马瞎子来了、村北的赵罗锅领着哑巴老婆和一双儿女来了……
　　 灵棚里吴老汉的遗像突然变得高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