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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沙一绝


作者:瘦酒 举人,4635.0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918发表时间:2012-06-15 11:06:59

浴沙镇不大,像一只小渔船停泊在洪湖的西岸。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
   吃的地,当数镇中心的教育巷。“早酒协会”的闲人们,多的是选择:围绕着浴沙中学的四面围墙,是密密麻麻的包子店、饺子铺、面条馆、狗肉屋、砂罐排档、野生鱼棚……
   玩的地,自然是镇西头的月牙池。小孩儿有玩不厌的儿童城堡,年轻人有上不完的新项目诸如溜冰、跑马,划船,蹦床等。老年人
   则占住露天小剧场,白天看杂耍、把戏,晚上听渔鼓调,看荆州花鼓戏。
   喝的地则在镇东的茶楼“浴沙一绝”。这名儿是浴沙镇文化名人——镇长彭奶奶给取的。彭奶奶其实才三十出头,美人一个。人们都敬称她奶奶,是因为她在彭姓中的辈分“高,实在是高”。
   “浴沙一绝”名为一绝,实有三绝。一绝是,此茶楼以前是湖霸“彭霸天”的门楼,现在是浴沙镇唯一的一级文物保护单位。二绝是茶楼秘制的“在水一方”,也就是荷叶茶。此茶具有滋阴壮阳、美容瘦身、降低“三高”、提高记忆力等已知和未知的医药保健美容益智等方面的功能。现在正在申请专利之中。
   那三绝是什么呢?
   “浴沙一绝”每天开门的时间在晚饭之后,也就是下午五点光景;关门的时间则以清晨鸡叫三遍为准。这一符合浴沙镇情的极具人性化的规矩为它赢得了极好的声誉。从它开张至今已有近三十个年头,但从来没有发生过女人或者父亲来砸场子掀桌子的事情。
   忙完一天的活计,吃过晚饭,浴沙镇的老少爷们就开始前脚跟着后脚地来吃茶了。跟来的还会有几只土狗。土狗在人腿与桌凳下穿来穿去,这里嗅嗅,哪里瞅瞅,找他们想找的东西。
   除了狗,所有进来的人,无论你吃茶还是不吃茶,无论你身高两米还是一米以下,一律按人头收取茶水费一元。
   然有一人,跟土狗一样,他来这儿是免费的。此乃何方神圣竟受如此礼遇?
   他就是浴沙第三绝,姓揭名盖子的揭师傅。在浴沙的地面上,一颗露水可以养活一棵草,铲刀磨剪、修伞补鞋、扳砖烧窑,制作竹器、编织渔网、摇晃皮影,熬糖打豆腐、算命排八字、说媒看风水,只要你有一门手艺就可以养家糊口。揭师傅是外地人,落籍浴沙镇,以一把瓦刀营生。
   在浴沙镇,瓦匠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三种。初级的,给人砌砌茅厕猪圈什么的;中级的帮人起屋做墙;高级瓦匠接的活则是具有
   技术含量的飞檐斗拱了。揭师傅绝在他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专做老虎灶。
   老虎灶为何物?,顾名思义,老虎灶就是一种状如老虎的烧水灶。茶馆烧水泡茶就靠它。
   老虎灶的修砌工序甚是复杂,没有修炼到相当火候的瓦匠是不敢接茬的。——你充其量能将灶台砌成老虎模样,但“虎嘴”里断然是吐不出烈烈火焰的。
   在浴沙镇,乃至在这方圆百里的湖区,就揭师傅一个“独种宝”,能不被尊待么?
   揭师傅去年已经过过五十岁生日了,但至今仍没有外传绝技的考虑。唯其神秘,每次砌灶时,总会引来人们的观瞻。揭师傅当然知道,人群中除了好奇者,还混有偷艺者。所以,每到紧要处,揭师傅一定要干净彻底地进行清场,神秘地把人全都支开。待支开闲杂人等不到一分钟的工夫,虎口里就腾腾腾地吐出火舌了。
   大功告成,揭师傅端起主人奉上的“在水一方”,撮起嘴皮吹吹浮在杯子上面的荷叶碎片,呷上一口,然后故作神秘地说:“没有灶王爷的帮助是断然成不了的……”
   人们也没有追问,反正自己家又用不上老虎灶。然而偏偏有那么几个好奇心极强又无所事事的后生,他们嘀咕着一定要破了揭师傅的这个玄机。
   次日夜半,这几个后生从“浴沙一绝”里将揭师傅连拉带拽地请进教育巷的狗肉屋,上了一个卤狗肉拼盘,一个狗肉火锅,一个爆炒狗杂,再加上一壶二锅头,你方敬过我来劝。他们哪里见教过揭师傅的海量,直到鸡叫第二遍时,揭师傅的两眼才开始泛红,舌头才开始打卷。领头的一个后生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急不可耐地问道:“揭师傅,你那老虎灶,到底怎么个玄机呀?”
   揭师傅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嘿嘿嘿”,像唱戏似的干笑两声之后,道:“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走,到‘浴沙一绝’去,我跟你们再演示一遍,让你们长长见识开开眼。”
   “浴沙一绝”正准备打烊。
   揭师傅将这群后生领导伙房。后生们围着老虎灶,屏住呼吸注视着揭师傅的一举手,一投足。打鸣的鸡开始叫第三遍了,远处传来几声狗的应和,天快亮了。白炽灯下,面对着灶头的揭师傅一脸严肃,酒态全无。他极具神圣感地举起他的右手,他的右手里捏着一根稻草。后生们的心一下子随之提到嗓子眼。只见揭师傅像电视剧中的李云龙亮剑似地在灯光之下晃了晃手中的稻草,但闻嗖的一下,稻草如蛇吐信,如剑出鞘,深深刺入黑洞洞的虎口。接着看见揭师傅左旋右拧,如有所缚。后生们全花了眼,眼前幻化出一片密林,密林里的揭师傅正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追逐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哪里逃!”随着一声怒吼,剑刃刺入了虎背,老虎一声哀鸣,訇然倒地。
   待后生们回过神来,炉灶里生起了旺火。揭师傅悄然打开伙房们,消失在晨光之中……
   第二天当人们问起那群后生时,他们仍一脸迷茫,只喃喃地说:
   “哪里是做灶,分明是在打虎,是在打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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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但凡有人在的地方就离不开吃喝拉撒文化娱乐,不太大的浴沙镇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以彭天霸门楼开设的茶楼“浴沙一绝”更是名声在外,更绝的是做考虑灶的的揭师傅,做起灶来有如神助,状若打虎,真是一桩事啊。【编辑:瞳若秋水】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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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瞳若秋水        2012-06-15 12:16:22
  所有可以称之为绝的事物,都是人做出来的,所以绝的还是持技者的精深功国吧。
秋水横波远836239137
2 楼        文友:瘦酒        2012-06-18 07:37:20
  小镇故事并非独属小镇本身,亦非仅属于作者本人。它是一种独有的地理景观,更是一种独有的心灵观照。小说中所捕捉到的灵犀一瞬,不仅是人文之光,亦是魂灵之光。而在小说不惜笔墨的铺叙中缓缓步出的揭师傅,淡淡于一番祥和从容之境而后神秘隐去的背影,留给的,不仅是小镇,亦是作者与读者对生活对未来的神往与憧憬。
人生百态,瘦酒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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