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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外史》之《争斗记》(三十)

作品名称:《芙蓉外史》之《争斗记》      作者:陈晓江      发布时间:2012-06-22 08:53:45      字数:3615

  第四章三坛四逢春

  屡输屡捺总不是办法,可是两地打得正凶,除了花会坛也实在没地方可去。在陈岙花会坛上,时川正感走投无路之际骤听有人喊他时川老兄,原来是四海山一起劳教过的老朋友周岩德。周是个退伍军人,东皋填垟人,脚有点跛。他在花会坛上见了时川,自然快活,就邀时川今晚一起到填垟岭头求个头字。时川见他说得如此认真,也就相信他可能会求得一个什么头字的,说不定得到阶级兄弟的帮助,会翻梢了,就吩咐继蒙他们回芙蓉,去借5元钱,约好明天到霞家岙汇队。“明天咱们按头字的神谕,在霞家岙大赢一注。”
  时川被带到填垟岭外,临时想到一系列问题,决定不去了。岩德问他怎么突然变卦了,他回答说:“不行,这填垟地方熟人多,我芙蓉有好几个女人嫁到这里来了,其中还有自己的学生,填垟殿既然那么显灵,她们也一定在里面求花会的,到时候碰上了也太难为情了。”
  任凭岩德一班人劝,拉,时川就是不走。岩德拗不过他,只好说:“那好,你就坐在这岭外溪边等着,待我求了头字,出来再告诉你,让你也发一亩财。”
  这样,时川就坐在外面等着,跛脚岩德一班人进去。时值秋天,夜里雷电交加,下起大雨,时川躲在路边一个大岩石下面看溪水猛涨,只感到又冷又饿,但是为了求财,他坚持坐到半夜。大约夜里12点,岩德终于提着火篮灯跛出来了。时川问他:“头字求来了么?”
  “求来了,是……”他压低声音说,“三坛四逢春。”
  岩德看时川冷得发抖,将自己的军大衣给时川披上,并把他带到家里,夜餐给了几个米饼吃。时川得到头字心里快活,根本睡不着觉,在岩德家烤火烤到天亮,匆匆吃了早餐就到下家岙专等继蒙等人的到来。他利用等人的空闲时间甜蜜地想,如果继蒙能借来5元钱,摘子捺陈逢春的话,1赔30,可以赢得150元。
  等了半个早上,还未见继蒙等人的影子。有消息传来说,霞美开筒了,花会做陈逢春。
  时川焦急地等待着,恨不得跑到霞美去找他们,但又担心张郎寻李郎,李郎寻张郎,最后谁也寻不到谁,反而耽搁了时间,只得在船埠头老等。霞家岙又要拔筒了,仍未有等着继蒙他们。花会筒拔下来,又是陈逢春。
  终于等来了继蒙一干人等,远远地看见时印用瞙瞊筇牵着瞎眼阿青高一脚低一脚直奔过来,时川心里暗暗叫苦:天哪,拉个青障盲的肮脏骨来干吗?脚步重重地迎上去大声问:“钱借来了么?”
  “钱有了。”继蒙赶紧掏出厂5元钱来递上。他们还真的借来了5元钱,时川转怒为喜:“还好,还有救。昨晚求来的头字是‘三坛四逢春’,咱们赶快去古陶,可能还赶得上。”
  路上,闲谈中继蒙、继通和时福还是说出了他们的顾虑,你这三坛四什么的逢春能靠得住吗?这又不是作格律诗,不会老粘呀?
  时川有些不高兴了:“人家周岩德求来的头字还有假吗?”
  “啊哟我的叔哎,”继蒙提高了嗓子,“你不要说,这岩德还真的信不过他。你知道吗?他姓周,其实真骨姓卢,是溪南卢家的儿子给周姓人收养的。他会跟你冤家对头人说真话?”
  ……
  时川与继蒙一路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自然放慢了脚步。到古陶不大一会儿,还未来得及填写花会单捺钱,花会拔筒了,又做陈逢春。时川一屁股坐倒在地。“完了,完了。”时川埋怨起瞎眼阿青来,“关键时刻怎么还弄个盲×来?”
  阿青只是冷笑,心想我走得又不比他们慢。继蒙解释说:“这年头谁还借你5元钱?今早才想起这丐帮长老来,也就他有钱。”
  时印担心弄僵了,劝说:“不要灰心,既然是‘三坛四逢春’,还有陈岙最后一个花会坛哩。”
  古陶过渡就是陈岙,他们在渡口等船,有一个陈岙人也过渡船,问起他们是哪里人,他们说是芙蓉人。
  “呵,芙蓉人啊,都是自己人哪。”陈岙人理当姓陈,大家认起同宗来。陈岙人又问,“你们是来捺花会的吧?”
  “是啊,你也去捺花会吗?”时川问。
  陈岙人说:“不是,我是做花会的,”打了手花说,“就是亲手塞花会筒的。”
  时川以为是开玩笑,笑着说:“既然你是花会师,也漏一点给自己人嘛,今天花会做什么?”
  “啊呀,今天还用问么?今天的花会还用问么?”
  过了渡船,与自称塞花会筒的陈岙人分手,时川等人迅速溶入设在溪滩边草皮坦上的花会坛里。不一会儿,时川就碰着陈岙那个绰号“冷面巾”的老朋友陈茂田。茂田知道他们来捺花会的,劈面就骂:“棺材搁在这里干吗?死回去哪。我晓得你们就是来捺花会的,你们这等人也想发财?”
  时川说:“哈哈,‘冷面巾’你别这么说,今天求来的头字是‘三坛四逢春’,前面三个坛都错过了,这个坛不能再错过。”
  “你别讲鬼话了,做了那么多筒陈逢春,还有哪个痴呆的会做陈逢春?粘筒也没见过粘那么多的。”茂田见他们哑口无言,又说,“把‘单钱’给我,我去打肉,好的烧一厨给你们吃了,你们这几支棺材早点抬回去。”
  “不,”时川坚持说,“那个自称花会师的人也说过,今天的花会不用问的,那就一定是陈逢春。”
  “哈哈,你的脑燠了,花会师吃屎的他会跟你说实话?你怎么不想想,他真的不要命了,想要掰坛吗?”
  这时,陈岙花会坛聚集了很多人,由于前几个花会坛连续都做陈逢春,有许多善于点鳌的人赢得很多,也都赶来再赌一把。花会坛里有专门点鳌的花会师在粗略统计花会单上那里捺得轻、那里捺得重的,看递过的花会单有好多是独名摘子陈逢春的,也慌了。私下商量:“今天情况不好,这些人赢了钱,都是心宽捺赢钱的,捺得狠心,这花会坛要掰坛了,赶快收拢。”
  花会拔筒的地方,有个人吹响了哨子,大喊:“大家快点,马上就要拔筒了,再给你们5分钟时间,花会提前拔筒啦。”
  时川一看吹哨子的人正是渡船里碰见的陈岙人,就对茂田说:“看哪,那个吹哨子的就是渡船里碰见的人哪。”
  茂田哈哈大笑:“你说他是塞花会筒的,这人还真是塞花会筒的哩。这就更不要信了,你怎么不想想,他自塞花会签,还把花会漏给你?”
  5分钟很快就过去,大家眼睁睁的看着花会筒拔下来:陈逢春!!
  “陈逢春喔——,陈逢春喔——。”
  “歇,歇,嘎歇。”时川拍了拍屁股,与茂田招呼不打就出来了。一班人来到渡船埠头,看有个馄饨摊,大家商量干脆吃了馄饨再走,“那么多财都失了,不在乎这馄饨钱。”
  继蒙首先表示同意:“是啊,我是赌赢赌输都要吃的。我碎叔也经常吩咐,孩子啊,赌输了麦饼钱要留的啊。”
  这时,溪南卢谨之下渡船,他朝时川等人喊:“陈贼,一起捺花会去哦,这滩林里还有引筒哩。”
  引筒就是不常设的坛,看赌徒多的时候,临时有人挂一筒花会,赚点利市钱。
  时川垂头丧气地说:“卢贼,要捺你去捺,我们坐在这里等你。”见卢谨之快要在视线里消失,时川又高叫,“卢贼,要捺就捺陈逢春哪。”
  那头谨之还在陈贼陈贼地叫,这边阿青听着这位干儿子未来老丈人的声音正美着呢,忍不住也放开喉咙喊:“卢贼,要捺就捺陈逢春哪。”
  时印赶紧开口制止:“你瞎起什么哄?别坑人啦。”为了未来的老丈人,时印第一次指责亲爷。
  馄饨吃完差不多,滩林里的引筒拔筒,花会也做陈逢春。
  过渡船,时川伸手朝裤兜里摸渡船钱时,船老大摆摆手说:“不要了,我们总会主特地吩咐过的,你们就不要付船钱了。”
  “总会主?谁是总会主?我又不认识什么总会主。”
  “哈哈哈。”船老大只顾笑。
  时川摸了摸裤兜,想摸点零钱,只因最后一点零钱刚才也付馄饨钱了,只好不坚持给付渡船钱。
  下船时,老大叮咛:“总会主叫你以后再不要来捺花会了。”
  时川一阵心酸,对着楠溪水发誓:“从此以后,永远不再捺花会了。”他想了想,还是想开了,“今天如果我们赢了钱,基本上可以说百分之一百地,接下去大家可能一定会生病。”
  到霞美时,卢谨之追上时川一班人,说是托你陈贼的福,赢了几十块钱。谨之为了不过芙蓉地界,横溪东渡,迂回向沙岗方向走。他的身影消失在霞美滩林时,时川又有一个说法:“老天有暗示了。”
  
  一班人回到芙蓉村,时川出头敲锣在长塘街召集了许多人。他敲了一阵金鸡啄谷的调子以后高声喊:“大家听着,上天有暗示了,这次两地搬案,咱们芙蓉是输定了。”
  “嗬……”众人无不惊讶。阿青等人作为人证分头向大家叙述三坛四逢春的事实经过,还有黄埔生继蒙附和证实。与溪南人打仗,大家心里多少总有些不踏实,倒也想听听老天怎样暗示的。时川平时疯话连篇,可是与神佛沟通的人不正都是他这样不正常的人吗?一时鸦雀无声,静听时川讲述。最后时川总结说:“……花会单上34名花会神,咱们陈姓有6名。从三坛四逢春这件事来看他们并不特别眷顾咱们陈姓,让咱们发财的,倒给卢姓捡了实惠。反过来说卢姓花会神一个也没有,卢姓人就不用捺花会了吗?所以说,人多族众并不一定能赢。历史上那些大的转折多半都是以少胜多,以德服人,以正压邪的。”
  “呸!”众人的心基本上被说凉了,可就在最后时川说了这几句没心没肺的话,让所有的人又起激愤:照你时川这样说起来,芙蓉陈姓是无德之师邪恶之人了?谁还肯低头呢?
  对于时川的论调,尽管当场谁也表示不以为然,冷静想想觉得时川们说得有道理,要不小房族的人就不用活了?从此以后,芙蓉人很大程度上表现出对战争的懈怠和厌倦,一度情绪低落,无法组织人马主动向溪南人进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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