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牛虻19

　　自从被方家赶出门后，我曾经一段时间变得沉默寡言，我也前前后后想过我跟方可欣在一起的情景，我无法理解我到底为什么被扫地出门了。后来我才得知方可欣只不过是来跟我借种罢了。方家的女婿其实早有人选，就是另外一个豪门的子弟，他们两家在生意上有来往，私底下早已实现了生意上的联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方可欣的未来老公不幸遭遇了车祸，下半身已经残废，可是为了延续两家人的烟火，方可欣的父亲才想到了这么一个烂招，而且还偏偏选择了我。
　　当我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我没有怨天尤人，怎么说我在这世上也算有了根，我也没有再去找方可欣理论，我知道理论没有用，方可欣更加不会来找我。我辞掉了工作，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然后过起了得过且过的日子。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喜欢，现实也让我变得更加成熟。女人对我这样的男人很感兴趣，我每换一个城市，都会有好几个女人轮流包养着我，这种生活让我很享受，使我感觉我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那时候我的生活很简单，白天休息，晚上陪女人逛街睡觉，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久得都让我麻木了。每天我就像一部机器在不停地运转，偶尔还要看女人的脸色行事，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后，我慢慢地就厌倦了这种夜夜笙箫的日子，于是我选择了离开。我不缺钱，从来不缺，我的那些女人对我出手大方，我剩下的钱够我活上大半辈子，于是我在城市里买下了一套房，然后开始过我自己喜欢的生活。我还想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这想法在我离开了我的那些女人之后变得更加强烈，而在我渴望能收获一份感情的时候，上天真的眷顾于我了，我遇到了我现在的女朋友，也就是在海边你见到的那位。
　　我的女朋友是一位喜欢旅行的摄影爱好者，她在一家幼儿园里工作。我跟她认识是在公交车上，我们两个都是坐在最后一排，然后在同一个站下车，是她先下的车，我当时条件性地把脚迈出公交车，可是很不幸的是我的脚踩到了她的脚上，当时她显然生气了，可是当她看见我挂在胸前的照相机时，脸上露出了微笑，她一点戒备心都没有，立即就要我为她拍照，我不想扫了她的兴，然后拿起照相机对准了她，可是我不会拍照，当时我慌得满头大汗，可是我还是微笑地对她说我拍好了，然后她说想看，被我拒绝了。后来她要了我的手机号码，说过几天再过来拿我给她拍的照片。后面她来找我，当我把事实告诉了她之后，她格格地笑，她说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而我之所以那天拿着照相机，是因为那照相机是我朋友落在我家里的，我只不过是替他跑了一踏腿，然后把照相机拿回去给他。这段经历很美妙，你可以想像得到后面发生的事情。
　　她叫倪岚莺，本来我打算带她来见你的，可我又不想让她知道我以前的故事，我想留一个好的印象给她。我跟岚莺认识了三年，我也是那时候喜欢上摄影的，是岚莺她教会了我摄影。摄影让我的生活变得与众不同，我开始有了属于我自己的梦想，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懂得了什么是梦想。岚莺在幼儿园里工作，每天她都会跟我说一些发生在幼儿园里的故事，我看着她微笑地讲述就可以知道她是个爱生活的人，我很少见到她愁眉不展，可是岚莺的经历却比我坎坷得多。她跟我一样都来自农村，家里虽然没有兄弟姐妹，可是她父母都病卧在床，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岚莺本来学习很好，她本来可以像我大哥一样能去一间很好的大学深造，可是岚莺的家庭条件不允许她这样做。她初中毕业后就报了个肯为她免去全部学费并且提供给她生活补助的中专技校，她学幼师，并在那里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可是出来找工作却使她处处碰壁，她甚至在找工作的时候遭遇过主考面试官的性骚扰。
　　岚莺最后摆下身段，去了一间衣服店打工卖衣服，700块钱一个月，但是店里老是丢衣服，所以她挣的钱几乎都赔老板了。她后来又南下打工，每天在工厂流水线上不停地工作，就像我当初进文具厂一样，可是岚莺是个美丽的女子，所以常常会有很多坏心眼的人来打她的主意，岚莺自然不愿意跟这些人走近，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惹得更多人去注意她，终于有一次，厂里的一个男工酒后冲进了岚莺的房间，那时候岚莺的舍友刚好都不在，那个男工就把岚莺给玷污了。后来那个男工只是遭到工厂的开除处理，厂里并没有报警，岚莺自己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被玷污的事实，她不想让家里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后气死过去。我听岚莺说，强奸她的男工是厂长的一个亲戚，所以厂长亲自出面处理了这件事情，他给岚莺一笔封口费，可是你可以想得到岚莺是一个尊严很强的女子，后来她直接把钱砸在了厂长的脸上，最后扬长而去了。离开了工厂之后，岚莺自己摆过地摊，做过导购，当过收银员，可是好景都不长，最后她无意在街上某个通报栏里看见一个招聘长期家教的信息，岚莺想都没想就打电话去咨询了，可是后来的事实却让她欲罢不能。接待岚莺的不是她想像中的家长，而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最后岚莺才得知这是一个卖淫团伙，岚莺被他们逼去出卖自己的身体，同行的还有很多跟她一样的女子，可是她们的人身自由都受到了限制，不得已岚莺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这些事岚莺都跟我述说过，她跟我说这些事的时候我内心里感到内疚，因为我在她面前隐瞒了我的好多事情。
　　所幸岚莺陷入虎口的时间不是很长，后来这个卖淫团伙被公安机关查获，岚莺才恢复了人身自由，可是她的内心里对于男人的恨和警觉却长久地埋在了她的心里，至于岚莺为什么丝毫没有戒备我，她的回答还是有些天真，原因是她在报纸上看见过我，她说我见义勇为的事迹深深地感动了她，我才记得我曾经在河边散步时见有人喊救命时我奋不顾身下水救人的情景。重获自由的岚莺在民警的介绍下去了幼儿园里工作，也是在这个时候岚莺认识了我，我和她陷入了热恋里，彼此珍惜着对方，而我这时候也已经下定决心要娶岚莺了。可是上天好像故意弄人，三年过后，也就是不久之前，岚莺就被查出得了癌症，生命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感到很惊讶，而岚莺也表现出来她对生命中的那种不舍，我坚持治疗，可岚莺不同意，她希望在她最后一年的时间里可以去做她最喜欢的事情。
　　岚莺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她的父母，后来我跟她回了一次她的老家，岚莺没把她得病的消息告诉她的父母，她在她母亲面前紧紧地握住了她母亲干枯的双手，然后把我介绍给了她的母亲认识，那时候我的身份是岚莺的老公。岚莺的父亲又聋又哑，双脚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整天就躺在床上，岚莺的母亲走起路来很颠簸，你可以想像得出他们这一家人的艰辛。岚莺与她父亲的交流大都依靠纸笔，岚莺把我们两个画在一张纸上，她画的是我们两个人紧紧地依靠在一起，画面的顶部她写了一个大大的“囍”字，下面有一行小字：他很爱我，请爸爸放心。当她父亲拿起那张图片看了之后，他的眼里刷地就流出了浑浊的泪水，这眼泪顺着他的脸往下流，很久之后才停下来，那时候我的内心五味杂陈，在谎言面前，我第一次感到这么痛苦。
　　“第一次在海边见你，以为你是一个很潇洒的人，听了你的故事，我才发现，有些东西并不是我们肉眼就能窥见。”
　　“你相信报应吗？我总感觉这一切都是上天在报复我。”姚书桃眼里闪着泪光。
　　“我相信命运，但我又不想被命运所束缚，所以我选择了流浪。”
　　“你会有疲倦的那天，就像我一样。”
　　“你接着你的故事。”
“你坑了我一把，真不厚道。”
“怎么坑你了？”
“在海滩上你说倪岚莺家里有得是钱，你还净身入户了，如今却是这番光景。”
“那天是我胡吹的，不过我现在说的故事可不带半点假话。”
“好了，继续说你的故事吧。”

　　我们从岚莺的老家回到城里，我开始陪着岚莺一起做着她喜欢做的事情。岚莺辞去了工作，开始计划着要怎么度过她生命里的最后时光。而我则瞒着岚莺拿出我自己的大半积蓄来，在通过当地政府的帮助下，把岚莺的父母接到医院里进行了治疗，并使得岚莺的父母恢复了健康。这是我默默为岚莺付出的，我希望她能留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同时我也不想她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岚莺喜欢旅行，喜欢摄影，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出发，大连是岚莺最喜欢的城市，所以我们旅行的第一站就选择在了大连。为了留住岚莺的美丽，我还专门请了专业的摄影师为她一路拍照，这是我能够为她所付出的了。当我在海边看见你写诗，我就凑过去看了，知道你喜欢写诗，应该也算是一位作家，我就想把我和岚莺的故事讲给你听，同时希望你能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那样我也知足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陪岚莺一起度过她生命的最后时光。然后打算做一个摄影师，去旅行，记录生命中的美好，然后把我所有的作品烧给岚莺看。”
　　“我想她会懂你的这份心思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我答应把你的故事写进我的故事里，但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道你肯不肯接受。”
　　“你说。”
　　“如果可以，把那些你请来的摄影师都辞掉，你亲自为嫂子拍照，你知道吗？一个女人只有在她爱的男人面前的时候，她才是最美的。”
　　“为你这一句话，我敬你一杯。”姚书桃双手端起桌上的酒杯递到我面前，然后二话不说就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夜色渐渐地浓了，我们喝到忘记了时辰，当我堂哥来接我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姚书桃才记起不该出来那么久，他应该陪在倪岚莺的身旁才对。于是他在跟我们道别后，就往他来时的方向走回去了，我看着他慢慢地融入夜色里，使我生出一种渺小而苍白的感觉来。可是他的故事还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真想去看一看倪岚莺，可是我又没有勇气，在一个即将走向死亡的人面前，我会说不出话来，那样只能是彼此尴尬一场。我想，就让他们的故事活在我的文字里吧，这样也算是我给姚书桃的一个交代。